霓喜二十四岁那年又添个女儿,抱到天主教修道院去领洗,取名瑟梨塔,连那大些男孩也并带去受洗礼。这时雅赫雅营业蒸蒸日上,各方面都有他手儿,绸缎庄不过是个幌子。梅腊妮师太固然来得更勤,长川流水上门走动也不止梅腊妮个。霓喜怀胎时候,家里找个女佣帮忙,生产后便长期雇下。霓喜嫌店堂楼上狭窄,要另找房子,雅赫雅不肯,只把三房客撵,腾出间房来,叫工匠来油漆门窗,粉刷墙壁,全宅焕然新。收拾屋子那两天,雅赫雅自己避到朋友家去住,霓喜待要住到小姊妹家去,他却又不放心。霓喜赌气带两个孩子到修道院去找梅腊妮师太,就在尼僧主办育婴堂里宿晚,虽然冷静些,也是齐整洋房,海风吹着,比闹市中绸缎铺凉爽百倍。梅腊妮却没口子嚷热,道:“待禀明院长,带两个师妹上山避暑去。”霓喜道:“山中你们也造别墅?好阔!”梅腊妮笑道:“哪儿呀?就是米耳先生送那幢房子。”霓喜咋舌道:“房子也是送得?”梅腊妮笑道:“没告诉过你?真是个大笑话,也是同他闹着玩,说:‘米耳先生,你有这些房子,送幢罢!’谁知轻轻句话,弄假成真,他竟把他住宅隔壁新盖那所施舍与,说:‘不嫌弃,们做个邻居!’”霓喜啧啧道:“你不说与听也罢。下次再化个缘,叫们这出手小,越发拿不出来。”当下力撺掇梅腊妮到新房子里逛去,又道:“务必携带去走走。”梅腊妮正要存心卖弄,便到老尼跟前请示,次日清早,行七八个人,霓喜两个孩子由女佣领着,乘竹轿,上山游玩。
轿子经过新筑段平坦大道,路上凤尾森森,香尘细细,只是人烟稀少,林子里座棕黑色小木屋,是警察局分所,窗里伸出支竹竿,吊在树上,晾着印度巡捕红色头巾。那满坑满谷渊渊绿树,深丛,浅丛,太阳底下,鸦雀无声,偶尔拨剌作响,是采柴人钻过。从轿夫头上望下去,有那虾灰色小小香港城,有海又有天,青山绿水,观之不足,看之有余。霓喜却把方素绸手帕搭在脸上,挡住眼睛,道:“把脸晒得黑炭似,回去人家不认得。”又闹树枝子抓乱头发,嗔那轿夫不看着点儿走,又把鬓边掖着花摘下来道:“好烈日头,晒这会子,就干得像茶里茉莉。”梅腊妮道:“你急什?到那儿,要篮也有。”另个姑子插嘴道:“们那儿怕是日本茉莉罢?黄,没这个香。”又个姑子道:“们便没有,米耳先生那边有,也是样。”梅腊妮道:“多半他们家没人在,说是上莫干山避暑去。”霓喜伸直两条腿,偏着头端详她自己脚,道:“双新鞋,才上脚,就给踩脏。育婴堂里那些孩子,个个野马似,你们也不管管他!”又道:“下回做鞋,鞋口上不镶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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