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载九四三年九月、十月《杂志》第十卷第六期、第十二卷第期,收入《传奇》。
呸!他们也配!”说着,嗤笑出来,往后顺势倒,靠在他身上。柳原伸手到前面去羞她脸道:“又是哭,又是笑!”
两人同走进城去,走到个峰回路转地方,马路突然下泻,眼前只是片空灵——淡墨色,潮湿天。小铁门口挑出块洋磁招牌,写是:“赵祥庆牙医”。风吹得招牌上铁钩子吱吱响,招牌背后只是那空灵天。
柳原歇下脚来望半晌,感到那平淡中恐怖,突然打起寒战来,向流苏道:“现在你可该相信:‘死生契阔’,们自己哪儿做得主?轰炸时候,个不巧——”流苏嗔道:“到这个时候,你还说做不主话!”柳原笑道:“并不是打退堂鼓。意思是——”他看看她脸色,笑道:“不说,不说,”他们继续走路,柳原又道:“鬼使神差地,们倒真恋爱起来!”流苏道:“你早就说过你爱。”柳原笑道:“那不算。们那时候太忙着谈恋爱,哪里还有工夫恋爱?”
结婚启事在报上刊出,徐先生徐太太赶来道喜,流苏因为他们在围城中自顾自搬到安全地带去,不管她死活,心中有三分不快,然而也只得笑脸相迎。柳原办酒菜,补请次客。不久,港沪之间恢复交通,他们便回上海来。
白公馆里流苏只回去过次,只怕人多嘴多,惹出是非来。然而麻烦是免不,四奶奶决定和四爷进行离婚,众人背后都派流苏不是。流苏离婚再嫁,竟有这样惊人成就,难怪旁人要学她榜样。流苏蹲在灯影里点蚊烟香。想到四奶奶,她微笑。
柳原现在从来不跟她闹着玩,他把他俏皮话省下来说给旁女人听。那是值得庆幸好现象,表示他完全把她当作自家人看待——名正言顺妻,然而流苏还是有点怅惘。
香港陷落成全她。但是在这不可理喻世界里,谁知道什是因,什是果?谁知道呢?也许就因为要成全她,个大都市倾覆。成千上万人死去,成千上万人痛苦着,跟着是惊天动地大改革……流苏并不觉得她在历史上地位有什微妙之点。她只是笑吟吟站起身来,将蚊烟香盘踢到桌子底下去。
传奇里倾国倾城人大抵如此。
到处都是传奇,可不见得有这圆满收场。胡琴咿咿哑哑拉着,在万盏灯夜晚,拉过来又拉过去,说不尽苍凉故事——不问也罢!
九四三年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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