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
午夜方散。两人坐三轮车回去，翠芝道："刚才吃饭
时候李太太跟你说什
？"世钧茫然道："李太太？没说什。说螃蟹。"翠芝道："不是，你说什，她笑得那样？"世钧笑道："哦，说肥皂。兰心香皂。有人说老李是老板。"翠芝道："怪不得，
看她神气不对。兰心香皂新近出种皂精，老李捧
个舞女绰号叫小妖精，现在都叫她皂精。"世钧笑道："谁知道他们这些事？"翠芝道："你也是怎想起来，好好说人家做肥皂！"世钧道："你干吗老是听跟人说话？下回你不用听。"翠芝道："是不放心，怕你说话得罪人。"世钧不禁想道："从前曼桢还说会说话，当然她见解未见得靠得住，那是那时候跟好。但是活到现在，又何至于叫人担心起来，怕说错话？"好些年没想起曼桢，这大概是因为叔惠回来，联想到从前事。
翠芝又道："屏妮皮肤真好。"世钧道："是看不出她有什好看。"翠芝道："晓得你不喜欢她。反正是女人你都不喜欢。"
他对她那些女朋友差不多个个都讨厌，他似乎对任何女人都不感兴趣，不能说他爱情不专。但是翠芝总觉得他对她也不过如此，所以她结论是他这人天生种温吞水脾气。世钧自己也是这样想。但是他现在又想，也许他比他意想中较为热情些，要不然那时候怎跟曼桢那好？那样恋爱大概个人辈子只能有回吧？也许辈子有回也够。
翠芝叫声"世钧"。她已经叫过声，他没有听见。她倒有点害怕起来，笑道："咦，你怎啦？你在那儿想些什？"世钧道："啊……在那儿想这辈子。"
翠芝又好气又好笑，道："什话？你今天怎回事──生气啦？"世钧道："哪儿？谁生什气。"翠芝道："你要不是生气才怪呢。你不要赖。你这人还有哪点不知道得清清楚楚。"世钧想道："是吗？"
到家。世钧在那儿付车钱，翠芝便去揿铃。李妈睡眼朦朦来开门，呵欠连连，自去睡觉。翠芝将要上楼，忽向世钧说道："嗳，你可闻见，好象有煤气味道。"世钧向空中嗅嗅，道："没有。"他们家是用煤球炉子，但同时也装着个煤气灶。翠芝道："老不放心李妈，她到今天还是不会用煤气灶。就怕她没关紧。"
两人同上楼，世钧仍旧直默默无言。翠芝觉得他今天非常奇怪，她有点不安起来。在楼梯上走着，她忽然把头靠在他身上，柔声道："世钧。"世钧也就机械地拥抱着她，忽道："嗳，现在闻见。"翠芝道："闻见什？"世钧道："是有煤气味儿。"翠芝觉得非常无味，略顿顿，便淡淡道："那你去看看吧，就手把狗带去放放，李妈定忘，你听-直在那儿叫。"
世钧到厨房里去看看，见煤气灶上机钮全都拧得紧紧，想着也许是管子有点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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