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灶,还大开着门,在那黄色电灯光下,可以看见灶头上黑黝黝木头锅盖底下,阵阵冒出乳白色水蒸气来。走到他家门口,就暖烘烘。夜行人走过这里,不由得就有些恋恋。天气是真冷起来,夜间相当寒冷。
世钧道:"对父亲本来没有什感情,可是上次回去,那次看见他,也不知为什,叫心里很难过。"曼桢点头:"听见你说。"世钧道:"还有,最担心,就是以后家里经济情形。其实这都是意料中事,可是……心里简直乱极。"
曼桢突然握住他手道:"恨不得跟你块儿去,也不必露面,随便找个什地方待着。有什事情发生,你有个人在旁边,可以随时跟说说,你心里也痛快点儿。"世钧望着她笑道:"你瞧,这时候你就知道,要是结婚就好办,那们当然块儿回去,也省得你个人在这儿惦记着。"曼桢白他眼道:"你还有心肠说这些,可见你不是真着急。"
远远来辆黄包车。世钧喊声,车夫过街往这边来。世钧忽然又想起来,向曼桢低声叮嘱道:"信没有人看,你可以写得……长点。"曼桢嗤笑,道:"你不是说用不着写信,没有几天就要回来?就知道你是骗!"世钧也笑。
她站在街灯底下望着他远去。
次日清晨,火车到南京,世钧赶到家里,他家里店门还没开。他从后门进去,看见包车夫在那里掸拭包车。世钧道:"太太起来没有?"包车夫道:"起来,会儿就要上那边去。"说到"那边"两个字,他把头部轻轻地侧侧,当然"那边-就是小公馆代名词。世钧心里倒怦地跳,想道:"父亲病定是好不,所以母亲得赶到那边去见面。"这样想,脚步便沉重起来。包车夫抢在他前面,跑上楼去通报,沈太太迎出来,微笑道:"你倒来得这样快。正跟大少奶奶说着,待会儿叫车夫去接去,定是中午那班车。"大少奶奶带着小健正在那里吃粥,连忙起身叫女佣添副碗筷,又叫她们切点香肠来。沈太太向世钧道:"你吃早饭就跟块儿去吧。"世钧道:"爸爸病怎样?"沈太太道:"这两天总算好些,前两天可吓死人!也顾不得什,跑去跟他见面。看那样子简直不对,舌头也硬,话也说不清楚。现在天天打针,医生说还得好好静养着,还没脱离险境呢。现在天天去。"
他母亲竟是天天往小公馆里跑,和姨太太以及姨太太那虔婆式母亲相处,世钧简直不能想象。尤其因为他母亲这种女人,叫她苦守寒蹋无论怎苦她也可以忍受,可是她有她身分,她那种宗法社会观念非常强烈,决不肯在妾媵面前跌架子。虽然说是为看护丈夫病,但是那边又不是没有人照顾,她跑去定很不受欢迎,在她定也是很痛苦事。世钧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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