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都是他自己故事,比如他是在哪儿遇见他老伴儿,他们年轻时候最常去约会地点是哪里,他老伴儿最爱做给他吃是什菜,等等。讲这些全都不是信口开河,而是照着他家里那本厚厚相册,张张讲过来,几十年攒下照片,张没落下。讲得口干舌燥,头昏眼花。
吴老头毫无反应,他现在状态早已超越“没有敌意,也不想亲近”,而是多种并发症爆发,眼睛睁不开,全身瘫痪,呼吸都要靠机器。
也因如此,神经内科同行们才到院长那儿告状说骚扰病人,而且是骚扰个垂死病人,情节之恶劣,心理之变态,完全满足吊销执医许可条件。
院长问动机是什,是想攻克老年痴呆症吗?
摇头说不是。
是名医生,科室在医院最顶层,很少有病人来找,因为他们般不会得需要诊治病;也很少有同行来跟交流,因为他们都认为擅长领域不属于现代医学,而属于古代巫术。
基本上,他们都认为是神经病。
可能跟病人们有关,前段时间被治好“大笑瞬移症”患者和“星座混乱症”患者,无论怎看,都具有神经病潜质。作为他们主治医生,同样被认为精神不正常也就无可厚非。
但不管怎说,至少不是个惹麻烦人。工资只是正常水平,住只是租来房子,老婆长得也不怎好看,完全没有点人生赢家痕迹,所以大家总还不至于恨。
可是,最近几天,却招惹群人,他们都是医生,确切地说,是神经内科医生。知道,听到这里,你定以为老天终于开眼让脑子崩溃。
他又问那是想唤醒这个病人吗?
还是摇头说不是。
他拍桌子,说那你到底想干什?
假如这个时候不能证明其实是吴老头儿子话,就
不是,自感还算正常。事情起因,是神经内科位病人。这位病人姓吴,大家管他叫吴老头,得是现代老年人常见病——老年痴呆症。按理说,这个病当然不归管,确实也没能力管,他自七年前起就隔三岔五地去神经内科看医生,也从没想过来找。
而这次,之所以冒着被同行戳脊梁骨风险去找他,是因为他快死。
得老年痴呆症,简单地说,就是智商退化,记忆退化,恶化到最后,什都不会,什都不记得。吴老头也样,年前起,他就已经不认得人,儿女也好,老伴儿也好,统统不认得,看见谁都是同副表情——种“对你没有敌意,也没有任何亲近意思”表情,说得文艺点,叫作“全世界都只剩下陌生人”。
其实以观点,将死吴老头,大概连自己是人这点都忘记。当然,不能把这话讲出口。
在得到吴老头快死消息之后,就每天往神经内科护理中心跑,天天守在他身旁,只干件事——给他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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