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什样人,他为什会靠在自己身上?可鲁既然别无他事可想,便时常揣测:或许他是守候在此痴情男子,在等迟到情人?或许她是钟爱小提琴少女,躲在这个没人地方偷偷练习?哎呀,不对,根本没有听到琴声。那会不会是个心怀委屈少年,背着父母在这里啜泣?
假如有双手,可鲁想,会抱住他吧。
有个人陪着自己,占据可鲁内心每寸寂寞感正在点点消退。
隔会儿,那股热量在渐渐往上升。
他在往上爬,可鲁意识到,啊,原来是修灯人来!它心底阵狂喜,换枚全新灯泡?接好断开线路?补好破裂灯罩?企盼太久梦想突
可鲁是盏坏路灯,它从来没有亮过,所以是个瞎子,它看不到眼前任何事物,不管丑陋还是美好。
它名字来源于张广告,那天夜里有个戴帽子男人急匆匆地在它灯柱上刷张小广告:治性病就来圣可鲁斯性病专科医院。第二天天刚亮,清洁工人就不客气地把这张广告撕掉,不过粘得太紧,只撕掉大部分,恰好剩下“可鲁”两个字,工人悻悻地望两眼,也懒得再较劲,便把它留下。
从此,这盏路灯有名字。
可鲁生活在条死巷子里面,这里不通往任何地方,没有任何建筑入口,所以十天半月也不会有人来。就算偶尔有人出现,要是走错路外地人,只听到他们犹豫脚步声,然后尴尬地转身折返,要是半夜喝醉酒糊涂蛋,摇三晃地走过来撒尿呕吐,恬不知耻,地狼藉。
可鲁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会被安排在这个地方,而且还没有人来帮它修理。它既看不到人来人往,也见证不到卿卿,生活未免太无聊、太暗淡,别说天天翻新情节,甚至连个像样角色都没有。每个夜晚,它都盼着9点钟亮灯指令后有奇迹发生,却每次都失望地在黑暗中度过,除偶尔能听到两边住宅楼上传来人喘气声之外,夜晚总是孤独得可怕。
它想做些更有意义事情,有时候会幻想假如生来不是路灯,而是别什东西,比如无影灯,那就可以看看医生们头顶;再比如探照灯,听矿工们边挖煤边讲些粗俗下流笑话;更有甚者,生在摄影棚,看到光鲜亮丽俊男美女,谁说不是光彩照人,羡煞众生。可惜这切都是惘然,落在这死巷子里面,没翅膀飞到云端,没双脚走往他乡,终日浑浑噩噩,连个说话人都没有。
可鲁盼着有天能亮次,哪怕就次,亮完就爆掉呢。为眼世界,自然可以在所不惜。
可鲁忧郁地从春天盼到夏天,又从夏天盼到秋天,直到冬天初雪降下来,它感觉到严寒,也没等到光明。
不过,也不是无所有。
具体不知是从哪天开始,可鲁感觉到自己脚下有热气传来,开始它以为又是狗在撒尿。但这股热量久久不散,它才明白,原来是有人靠在它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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