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在发抖,小小身子瘦弱不堪,宁宁抱着他,像抱着具单薄骷髅。
小时候裴寂原来是这般模样,不受宠爱地长大,对切都懵懂茫然,如同安静、还未长出獠牙小兽。
宁宁心里又闷又难受,左手覆上他凸起蝴蝶骨,右手则摸摸裴寂脑袋
之前刺眼阳光竟消散殆尽,取而代之,是笼罩整个卧房柔和微光。
窗户不知何时被紧紧关上,那人将拇指靠在他额头,手掌倾斜着向下,在他眼前覆下浓郁影子,挡住肆无忌惮光线。
“叫宁宁。”
宁宁朝他笑笑,因为背着光,黝黑杏眼如同夜里汪水,波光浅浅荡开,温柔得过分:“你娘不在这儿,不会伤害你。”
她说罢斟酌番词句,低声问他:“可以碰碰你吗?”
那道声音并非来自娘亲,娘亲从不会像这样温温柔柔地对他讲话。
——她终于厌烦他,将他丢给别人吗?
承影嗓音不复存在,眼前片漆黑,环绕着他唯有迷茫、慌乱、绝望与无尽恐惧,猝不及防地,那道香气朝他靠得更近些。
有什热乎乎东西落在裴寂额头上。
“裴寂。”
…你别怕。”
宁宁见他畏惧触碰,知趣地收回右手:“不会伤害你,你叫‘裴寂’对不对?”
侧躺在床上男孩长睫动。
他仍未弄清楚当下情况,对于他来说,今日发生切都像在做梦。
昨夜娘亲例行惯例地责骂鞭打他,整具身体又疼又冷,裴寂神志恍惚躺在地窖里,被冬天刺骨凉气冻得直打哆嗦。
裴寂抿着唇,还是没有回答。
床前陌生人迟疑片刻,无声叹口气,忽然将身体俯得更低,音量低得近乎呢喃:“过来。”
眼看她伸出手,他本能地想要护住脑袋躲开,然而意料之外地,咒骂和耳光都没有落下来。
只手揽住他后脑勺,另只则轻轻搂在胳膊上,稍稍用力往上带,男孩整个身体便落入宁宁怀中。
裴寂紧张得不知所措,心跳前所未有地开始加速。
那人声线很轻,柔软得不像话,自他耳膜缓缓滑落,径直落在心口上:“别怕,你睁睁眼。”
男孩用指尖攥攥床单。
往日在地窖里,娘亲偶尔会命令他求饶或道歉,裴寂很少做出回应,绝大多数时候,都咬着牙硬生生挺过去。
可此时这道声音有如蛊惑,带着难以言喻熟悉感,让他情不自禁想要贴近。
裴寂慢慢睁开眼睛。
他迷迷糊糊地睡着,怎也没想到,当第二天睁开眼睛,填满视线并非昏黑地窖,而是束久违、属于冬日清晨微光。
裴寂已经太久没见过阳光。
在那间幽暗地窖里,他曾发疯般渴望能看到它,可如今当真置身于阳光下,男孩竟生出几分惶恐与慌乱——
像阴沟里老鼠,只配偷偷摸摸在夜里横行,旦见光,便会明白自己有多凄惨可悲。
他习惯黑暗,被阳光刺得闭眼,只能闻见倏然靠近缕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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