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从海上灯塔里投出来光柱转瞬即逝,边以秋视野重回黑暗,然而浓稠血腥气正从他喉咙和鼻端疯狂地蔓延开。
“柯明轩——”
巨大恐惧山呼海啸般席卷而来,如同地狱里攀爬而生荆棘,带着森冷寒意点点将他血淋淋地心脏紧紧缠裹。尖锐地疼痛刺激着他神经,即使四肢无法动弹无法反应,也能清晰地让他感觉到自己从内到外颤抖。
他在害怕,从未有过害怕——在四岁边映死时候他没有怕过,六岁把水果刀插进孤儿院院长身体时候没有怕过,七岁从野狗嘴里抢夺馒头时候没有怕过,十四岁被人从身后砍得皮开肉绽时候没有怕
像是谁家水龙头忘关牢,不紧不慢地。声,又声。
柯明轩。
柯明轩——
他嘶哑地呼唤,声带颤抖收紧,微弱气流冲出口,只有他自己听见这三个字。
道白亮光忽然划过,边以秋眯起眼睛,千分之几秒瞬间,他看见几乎令他心脏停跳幕。
边以秋觉得自己浑身都碎。
他七岁时候被条野狗咬穿过手掌,担心因此染上狂犬病,小小他用火烧过铁皮点点刮干净伤口处肿胀外翻嫩肉。虽然后来才知道这样根本没用,幸亏那条狗只是饿,而不是疯。
十二岁时跟群流氓抢地盘,他扑上去咬住为首那人喉咙,任凭钢管、拳脚、棒球棍雨点样地砸在他整个后背。事后他躺两个月,分分钟都在偷笑,还好那帮人里头没有哪个是要玩命,否则只要运足力气照着后脑招呼,他恐怕就得躺在盒子里。
二十岁时跟九爷出去办事,帮九爷挡过两枪。其中有枪贴着股动脉穿过去,往右点,他可能会永远二十岁;往左点,边家从此断子绝孙——虽然作为个纯基佬,他不介意有没有后,但是“站”不起来那可是生不如死。
然而以往所有出生入死,都像是在此刻给他重新来遍。
柯明轩,那个俊美非凡、仿佛永远都在云端之上男人,此刻近得几乎伸手就能够到,然而整个人却被夹在扭曲变形驾驶座和方向盘中间,以个俯卧姿势面向他。脸色灰败,双目紧闭。
根手指粗细钢筋从柯明轩右侧胸膛冲出来,笔直穿透他肩胛骨和前胸,黑红血液在末端缓慢淤积,滴滴指向边以秋左侧胸口。
心脏。
边以秋心脏瞬间疼得要爆裂开来。
“柯明轩——”
他头疼,脖子疼,背疼,腰腹疼,腿疼。疼得百花齐放,疼得意识恍惚。眼前是无底洞似黑,脑子里炸开万花筒,想要浅浅地呻吟声,喉咙里捅进带火铁条,燥烈血沫子从肺里往外泛。
他妈在哪,这是干什?
边以秋竭力想要找到自己手指脚趾,却惊愕地发现自己什都做不到。
死?但是好像还可以呼吸。
他努力吸气,耳朵里嗡嗡声渐渐小,他忽然听到滴答——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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