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尘朦胧中睁开眼睛,隔着帐帘看到有人身着甲胄俯在榻前,玄色披风斜斜垂落,被烛光染上几分安静与柔和。心口层层隐痛不止,她昏昏沉沉地叫声:“四哥。”
那人几乎立刻便抬起头来,上前拂开垂帐:“卿尘!”
焦灼而明亮目光落在卿尘脸上,蓦地让她清醒几分。夜天湛站在榻前,脸上浮起如释重负微笑:“你醒。”
他比几个月前看起来略微削瘦些,微不可察丝疲惫下仍是那高贵而潇洒神情,或许是因玄甲加身缘故,清湛眉宇间多添锐利和果决,又叫人觉得和往常有所不同。
那瞬间对视,卿尘望着他缓缓笑,晨曦千缕梳过云霭,晓天探破,春风闲来。就近处眉眼如此清晰,夜天湛看过她眸底秋水般沉静,那样柔软却丝不乱沉静。他低声道:“卿尘,真是你,你不醒来,还以为是在梦中。”
濯羽兮,得栖良木……
凝翠亭前水扬波,碧纱影里雪做衣。
这玉笛曲,曾在她最失落彷徨时候陪伴身旁,曾泪眼看他执笛玉立,前尘如梦,曾醉眼看他俊眸含笑,花灿如星。
琴,笛,携着流光飞舞记忆绽放于烟波湖上,仿佛幻影里盛开朵朵明亮莲花。枝瓣清晰,叶蔓缠连,光彩流离,明玉生辉。
峰谷间云雾缭绕,在这相顾相知如倾如诉琴笛合奏间,柯南绪竟如痴般,脸面苍白颜色全失。他抚琴手不能自抑地颤抖,弦调凌乱,曲尽散。阵前火光残痕凝固,琴之清和,笛之悱恻,浴火重生般步步翩然,明亮通透,展现于绵绵天地间。
卿尘静静垂眸他处,勉力撑起身子,他已经伸手扶住,卿尘问道:“是不是睡很久?柯南绪大军败吗?”
夜天湛摇摇头:“也就是小半夜,刚回来不到半个时辰。柯南绪确实厉害,昨晚那种情况,他竟能在和十弟两面夹击下从容而退。”
卿尘出神地想会儿:“曲琴音,高处激烈入云,低时自有多情,心志高绝,挥洒自如,奇人也!”她扭头微笑:“你又救次,若不是你玉笛,斗不过他。”
柯南绪神情复杂,再难以听下去,他猛然站起来抬手用力掀,那桐琴应声跌落高台,弦崩琴裂,摔个粉身碎骨。
便在此刻,大荒谷与横梁渡间冲起山崩地裂般喊杀,巩思呈几乎和十同时挥军发难。柯南绪却独立于高台,毫无反应,烽火光下,长泪满面。
正吟琴上,落红点点,蝶舞残血,如凝聚毕生精魂,长长划起旋翩跹,是临去时绚烂美。卿尘唇角残留着丝惊目血色,手边最后抹清音消失在弦丝尽处,瞬间便被冲锋陷阵铁蹄声滚滚淹没。
冷月深处,孤峰影里,笛声依稀仍余。音寂寥,失落凡间,怅怅然,幽凉。
榻前纱幕外,点点微黄灯影仍晕在柔软锦毯之上,晨光已将几分清冽气息透露进来,如同潺湲流水,缓缓浸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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