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
沈微雪挣扎着破水而出时,整个人都快要窒息。
他勉强攀住池边,微微闭着眼喘息,脸色比那浮在水面上雪还要苍白几分。
池水里充沛灵气道道如冰刃,剜肉剔骨穿身而过。
沈微雪不敢久留,只停瞬,又手脚并用,狼狈地从池子里爬出来,跌坐到岸边。
寒意浸透骨子里,时半会难以消散。
是临近死亡滋味。
也许是回光返照,浑浑噩噩中,沈微雪视线忽然变得清晰起来。
就这瞬,他瞧清岸上玄衣人容貌。
那玄衣人负手而立,倒是生得人模人样,俊美无双,双墨瞳幽沉无澜,不带任何感情,平静无澜地望着不断下沉沈微雪。
沈微雪在恍惚中,好似听见他在轻描淡写道:“……今日就当是徒弟弑师,给师尊个解脱吧。”
“师尊。”玄衣人低头把玩下手中剑柄。看见那本该系着个剑穗地方,此时空荡荡,他眼底浮起丝空洞迷茫。
不过这迷茫转瞬即逝,很快玄衣人便将剑柄弃若敝帚,丢到雪地里,语气平缓地问:“疼吗。”
长剑既碎,沈微雪没支撑,无力地委顿于地,牵扯伤口,又是剧痛阵阵。
他艰难地抬头,想看看面前是哪个王八羔子,这心狠手辣,捅人还要问人疼不疼。
然而失血过多让他头脑昏沉,眼前发黑,他只能朦胧瞧见道黑不拉几人影,冷漠地站在他面前。
霜雪凌冽,冷意刺骨。
剑吟声如破冰,寒光闪,通体轻透长剑穿过沈微雪胸膛,从白绒大氅后冒出尖来。
鲜血顺着剑刃滑下,滑至剑尖,便被冻成冰珠子,滴滴答答滚落在雪地里。
像落地相思子。
沈微雪长睫颤颤,痛得说不出话来。
沈微雪忍着疼,环顾四周,心说这梦中梦也太可——
他怕不出来。
沈微雪看着面前寒气氤氲水池,倏而愣住。
片刻后他错愕地眨眨眼。
这池子怎看起来,既陌生又熟悉?
……
解脱个鬼!
别让他知道这王八蛋是谁!
在噩梦里痛到麻木,沈微雪乍然惊醒。
铁锈味仍在舌尖萦绕,他浑身发冷呼吸困难,仿佛还浸在冰水里……等等???
对他惨状无动于衷。
——不,玄衣人还是动。
他往后退步,足尖轻点,强大灵力立时穿透雪地。
厚重冰雪簌簌陷落,沈微雪只觉身下空,旋即跌落到冰雪掩盖下寒池之中。
四肢挂着铅似难以动弹,冰冷刺骨水迅速将他淹没,鼻腔里、喉咙中,渐渐泛起浓重铁锈味。
他死死咬着唇,手抓住剑刃,浑身痉挛着,喘息声从齿缝间溢出,破碎又痛苦。
与他同颤抖是长剑浮白。
早已生出灵识长剑被迫弑主,此时正疯狂颤抖着。剑吟瑟瑟里,它通透剑身上逐渐浮现裂纹。
瞬息后,它乍然碎裂,化作流烟,消散无踪。
徒留只白玉剑柄,被长身而立玄衣人握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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