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人身形顿,良久,久到妙娘子以为她大抵不会再开口时,姑娘缓缓抬眸,嗓子像卡刺样,字字道:“有劳。”
病这场,她好似鬼门关走遭,前些日子宁死不从,在人命面前,好似都显得无足轻重。
她头回知晓,原来从前嬷嬷们说,女子贞洁、矜持和脸面比性命重要,这话原是难做到。
当真到这步,谁比谁重要,那便不是凭书里说。
沈时葶垂下眼,那双惊艳人眸子里头灰灰暗暗,妙娘子太熟知此般神情,
“妙娘子。”小丫鬟见她游神,忙低唤句。
妙娘子回神,往前两步道:“石妈妈找到时,与细说过姑娘境况,既曾是商贾世家,不知可学过琴棋书画?”
沈时葶顿顿,自是学过。
她出生头几年,沈家还只是个贫如洗农家,沈延也不过是村镇里小郎。到她六岁大时,沈延出几趟城,做起药材生意,沈家境况才慢慢好起来。
沈延对她很是疼爱,家富裕后,别姑娘有,他都尽可能也给她。哪怕阿娘不乐意,沈延偷着也要给。
这世上或许真有不怕死之人,但她怕,她怕极。
自那日瞧见不该瞧见之后,沈时葶便连病足足日,梦那杨姓女子脸换成她,惊得沈时葶夜里醒来好几次,又糊里糊涂睡过去。
石妈妈也没成想竟是这招对她最管用,但实在不愿好端端美人就这病不起,于是请最好大夫,用最昂贵药,病榻上姑娘才终于有转醒迹象。
小丫鬟“咯噔”声搁下正擦拭瓷白花瓶,疾步上前将她扶起,道:“沈姑娘,您可算是醒!”
沈时葶望着四周陈设装饰,怔半响反应过来,她不知又被谁挪到木香阁。
他说过,姑娘家懂几门才艺,将来才能嫁个比阿爹好男人。要温柔,会疼人,断不能让阿葶受委屈。
沈时葶压下心酸涩,无甚情绪道:“会些。”
妙娘子甚是欣慰地点点头,念起石妈妈话,她又试探问:“既如此,不若先授姑娘斟酒门道,可好?”
所谓斟酒,不过就是为客主斟酒。
所谓门道,也不过是讨男人欢心法子。
她侧侧头,正欲回话时,便见绣花屏风处走出个人影,身形纤瘦,姿态婀娜,光瞧衣裳,还以为是个十八曼妙少女。可那张脸上,却布几道明显皱纹,显然是个年女子。
不待沈时葶心生疑惑,小丫鬟便立即道:“这位是妙娘子,是金盛钱庄金大当家小夫人,妈妈特意请来为姑娘授课。”
闻言,沈时葶微微顿,哪家小夫人这般打扮,她稍思量便明白,恐怕也是青楼出身,否则怎可能接这种生意?
沈时葶打量着妙娘子,妙娘子自也打量着她。要不怎说豆蔻年华姑娘最水灵,她瞧着眼下这张脸,那当真是嫩得能掐出水来。
她心下微微感慨,既是感慨眼前姑娘迤逦之姿,也是感慨自己容貌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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