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离征稍顿,俯身将藏在架子下匣子捡起,漫不经心地揭开瞥眼,书信,厚厚叠。
他呼吸微滞,是锦上字迹。
——近来厨娘做膳食愈发不合胃口,宫里送来芙蓉糕也不如往日酥甜,兴许是夫君不在
此战大捷,然皇后与公主相继崩逝,无人欢呼。
小公主遗体随军送回华都,路抬回皇宫,将军府上下白绸缭绕,死寂无声。
沈离征回府,整座院子都空空荡荡。白公公奉上盏茶,哑声道:“老奴这就命人备水。”
“白康盛。”沈离征叫住他,淡淡道:“你回宫去吧。”
闻言,白公公扑腾声跪下,他苍老双眸落下泪,道:“公主走前命老奴守在将军府,老奴便生都守在此处,哪也不去。老奴还要替公主照顾将军。”
沈离征痛苦地抱紧她。
那日,城外厮杀持续整整六日,炮火连天,尸横遍野,沈离征似鬼魅般,提刀就砍,像具没有痛感也不知累行尸走肉。
他心中波涛汹涌,似尘封已久野兽,冷静地嘶吼。
直至狼烟停,北齐军暂时撤离,他站在腐烂里,却再也不想洗净双手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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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手艰难地往发髻上摸摸,将那支海棠金簪拿下,颤手递给他。
“听、听说,江家通敌,华都受困,你们不会有兵马补给,华都三城储备军只认父皇和兵符,另、另外半,在皇兄手里,这个,给他,他看到就明白……”
沈离征微怔,这支簪子海棠花芯,雕是龙纹。
他蓦然看向她,忽然明白过来虞成朗方才为何收手,若非出事,锦上不会戴着这支簪子出现于此,华都危矣,腹背受敌,虞成朗明白此时朔北丢不得。
而她,活着没法传递兵符,只有死。北齐军不会为小公主收尸,朔北军却定会。
沈离征没再说话,白公公这才缓慢退下。
太安静。
沈离征坐半响,起身去解腰间鞶带,将长袍搭在梨木架子上。
举止如常,切都过于平静。
直至转身,“咚”地下,长靴踢到个小匣子。
朔北战持续月余方歇。
这个月里,沈离征依旧镇守朔北,拖住北齐。而虞成朗独自潜回华都,持节调令,领八万储备军解皇城之困。
当初镇国公严封皇宫,将皇宫翻个底朝天,他理所当然地以为兵符这等要物定藏在宫里某处,并未想到延诚帝竟会将此物分为二,半给太子,另半给小公主作嫁妆。
是以太子攻入宫时,江显尤为震惊,至死未瞑目。
但虞成朗并未久留,转而率领援军路狂奔向北,解朔北燃眉之急。
“好,好,别说话,带你回营。”
他想抱起她,却见怀里人陡然蜷起身子,手轻轻搭在小腹上,身下有血缓缓淌出。
四周厮杀声渐远,沈离征愣住。
小公主气息薄弱,埋首在他胸口,流泪道:“沈离征,沈离征……”
她喃喃说:“疼,沈离征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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