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琼楼捏着壶颈,仰头灌大口,好似将那枚月亮也灌下去,丛灼热火,路从喉咙烧到肺腑。
他拿袖口擦去唇边酒渍,微微仰起头看着夜幕,执壶手歪,玉珀琼浆悉数浇在鲜血淋漓伤口,芬芳醇厚酒香,霎时间掩盖血腥气。琥珀色酒液,同样也冲淡地上那条涓涓血流。
火烧火燎痛让他无比清醒。
夜风熏人,酒香满衣。
—
更深露重,树叶上露水凝聚成滚圆滴,在地上砸出朵水花,如飞珠溅玉。
薛琼楼轻轻合起手掌,那枚鳞片化作缕柔光,消弭不见。他重新按住腰间伤口,血液仍在汩汩流出,在地上汇成道涓涓细流。
“佛子,”他知道这和尚也没睡,“你有酒吗?”
和尚愣。
这个要求,就有点为难他。
怒目圆睁,死不瞑目。
他骇然跌坐在地。
是……方才遮住他眼睛好心爷爷。
冬风乍起,苍苍白发如蓬草乱舞,寒天漠漠向昏黑。
“是家主下命令。”同样白发苍苍老管事站在身边,兔死狐悲:“知道您秘密人,谁都活不成。”
可以提前看她去。”
男人站在塌前,声音陡然冷:“别装死,给起来。”
“数三声。”
他僵硬青紫手指动,狼狈地从塌上砸下来,后背伤口砸在地面,滚烫痛感,要把整个人撕裂。
“站住!”男人低喝:“把衣服换,你是要让她看出什端倪吗?!”
衣襟里有东西在拱来拱去,白梨是被吵醒。
那条胖胖金鳞鱼在拿鱼尾巴拍她脸。
白梨揉着
哪个出家人会带酒啊?这不是让他们破戒吗?
薛琼楼靠着树没动,歪斜着身体,气若游丝道:“失礼,当没说吧……”
汪泛着琥珀光泽清澈酒水,呈至面前,红泥小酒壶,系着圈绿绳,愁红惨绿,真不似庄严神圣佛门颜色。
“阿弥陀佛。”尘和尚念句佛号,低眉顺眼地解释道:“这是小僧位……故人旧物,这其中酒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檀越尽管用。”
枚滚烫月亮映在壶中。
他木然抬起眼,极目远眺,青灰色海平面如条连绵不绝飞光,将天地切为二。
日寒草短,月苦霜白。
咳咳咳。
身旁正在打坐和尚口气走岔,咳几口血出来。
光晕在眼前模糊又清晰,重叠出斑驳稀疏树影,天心月圆。
衣物跟伤口黏在块,他咬牙撕下来,揉成团扔在地上,潦草披上干净雪白外袍,踉跄着走几步,而后越走越快,迫切地跑起来。
天色阴霾,昨夜冬雪未消,白茫茫铺地。
玉龙台如个顶天立地巨人,高高在上地俯瞰着人间蝼蚁。片片望不尽飞檐斗拱殿宇巍峨,道不尽森严壁垒世家威严,明廊两侧青翠挺拔雪松盖着残雪,悚然兀立,说不出森然可怖。
跑着跑着,个黑影滚到脚边。
是颗须发喷张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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