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碑,磕头,上香。珑珑哭得撕心裂肺,杨书逸言不发。做完这切,杨书逸说:“走吧。”他背起哭得跪倒在地珑珑,脸上仍只是木然。
直到回家,众人散去,这时个男人走来杨书逸面前,他穿白衣黑裤,戴眼镜,肩上挎着只黑色单肩包。
“王叔。”杨书逸唤道。
“这是……早就和你爸说好,”男人拉开拉链,从包里掏出个牛皮纸袋,沉甸甸,放在杨书逸家桌子上,“当时你婆婆住院,那天晚上他来找
“谢谢你。”杨书逸说。他两只手上缠满白色纱布。
从5月12号到6月17号,37天。72小时黄金救援时间过,震后头七全国默哀日过,震后178小时22分钟,最后名生还者被救出。
37天后,杨书逸回来。
可是37天前那个杨书逸,好像也被地震,永远带走。
“你手,”这声音也不像绍吴声音,“怎?”
肿着。
绍吴温声说:“婆婆,您回去吧,不用送。”
婆婆抓着绍吴手臂,哑声唤道:“小绍啊。”然后她就哭,泪水是那样涌出来,她抬手擦泪,擦不断。朗朗白日下,婆婆再也不是那个凑上来说“小绍长得好乖”婆婆,她唯儿子离开她,再也回不来。
6月17号,周二,雨天,绍吴拎酸奶和猕猴桃去姨婆家,未到楼下,已经远远看见楼道口围圈人。
然后绍吴看见杨书逸,手哆嗦,险些从自行车上摔下来。
“没什。”杨书逸说。
后来是在永川电视台报道下绍吴才知道,杨书逸先是坐车到成都,又搭着志愿者车前往映秀,到车开不进去地方,便徒步,沿途他经过大大小小坍塌现场,石泥如海,根本无法挖掘。那时他便明白,父亲和小娟阿姨,是找不回来。但他没有离开,而是随着各种各样人——寻找家人,救灾,记者,医生——去映秀。在那里,他十指挖烂。
6月25号,杨书逸将父亲杨龙和继母谭娟合葬,立是衣冠冢。公公和婆婆年岁已高,受不更多刺激,没有去。杨书逸牵着珑珑,还有些领导和记者同行。绍吴亲眼看着杨书逸把杨龙工作服和谭娟衬衫放进骨灰盒中。
那件工作服是杨龙所在运输公司统制服,有两套,套杨龙穿在身上,套留在家中。在工作服胸口位置,印着“永安运输公司”六个字。绍吴记得,那天,杨龙也是穿着工作服去学校,和班主任大吵架。
那时候,他和杨书逸都觉得杨龙很丢人。
杨书逸黑,瘦,站在人群中央。隔着段距离,又有细雨,绍吴看不清他脸上表情,待到近处,才发现他脸上本没有表情。
绍吴停车,把侧边脚蹬踢下来时,小腿明显地打颤。
“绍吴。”
如果不是杨书逸长口,绍吴定反应不过来,那是杨书逸声音。
那嘶哑,那低沉,简直像……像从地狱里来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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