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漪似是有些累,闭着眼睛,没有说话。刘藻也非聒噪之人,她不开口,她正好安静地看看四周。
禁宫四周,并无什人往来。道路齐整干净,轺车辘辘,马蹄噔噔,而无丝烟尘。刘藻上回出宫是正旦祭拜高庙。高庙处长安城中东南角,奉祀是高祖皇帝。那时刘藻乘坐是辎车。辎车有四壁,前有帘,人坐其中,不见外景。故而刘藻并未见过宫外景象。此时再见旧景,竟与她去年入宫时般,分毫未变。
她们路往东,经武库,转南,入尚冠里。
刘藻惊讶,谢漪也居尚冠里?她转头看眼谢漪,谢漪仍闭目安坐,仿佛不闻外声。刘藻便不看她,只自己观察。
入里门,行
如此,便说定。
刘藻已大半年未见外祖母,她不免满怀期待,夜不得安眠,只盼着尽早天明。
皇帝要出宫,并非什难事,只需知会声,派遣甲士保护,仪仗开道即可。若是微服,仪仗都不必准备。
刘藻此行,便是微服。她令春和寻身衣袍来,束发戴冠,作小郎君装扮。春和紧张得很,唯恐陛下出行在外,有什损伤,颗心七上八下地跳个不停,待得知谢相伴驾,方才安心,将小皇帝送到宫门口。
谢漪在宫门外等她。她安坐轺车,闭目养神,仆役见皇帝现身,往车旁说句什。谢漪睁开眼睛,朝宫门望来,刘藻恰好与她对视。
帝王之势虽失,帝王尊严犹在,萌萌二字,刘藻说什,都不会要。
幸而谢漪也无强迫意思,说完,就走。刘藻再是迟钝,也看出她不过是敷衍逗弄罢,并非当真要为她赠字。
刘藻气得直咬牙,面上还得若无其事地忍。她与谢漪三日见,每见必会受气。之后她又屡次欲为谢漪加封,又或封其亲族。谢漪皆推拒。
人有私心,方显破绽,才能攻其短。谢漪却似无欲无求,既不要名也不要利。刘藻起先觉得无从下手,但转念想,谢漪看似不慕名利,却紧紧握着大权不放,哪里是无欲无求,分明是表里不,惺惺作态。
这表里不之人这日又来授课。她们照旧人讲授,人静听。待下学,刘藻拦住欲告退谢漪,道:“朕欲见外祖母。”
她看到谢漪起身,步下轺车,朝她走来。
天尚且蒙蒙亮,谢漪身上沾露水,肩上微微有湿意,她至刘藻身前,看看她,方行礼,侧开身,邀她同乘。
刘藻也不推辞,径直往轺车去。
登车,她才发觉,这乘轺车正是去岁接她入长乐宫那乘。谢漪等她坐好,方扶着车辕上车,坐到她身旁。
前后皆是谢漪甲士,或骑马或徒步,威仪赫赫。刘藻也带几名侍从,跟在队伍最末。
外祖母在谢漪府中,她要见,必得经谢漪允许。
原以为会作番口舌之争,不想谢漪却甚好说话,问道:“何时?”
“明日。”
明日恰好休沐,皇帝也不必进学,倒是合宜。
谢漪颔首:“待明日,臣来迎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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