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越原本打算就是夷三族,其余亲眷流放,然后再暗中将朝铭之等人换下来。
但是这件事他不能告诉朝辞,而若不让朝辞知道,朝辞也绝不会回去。
也罢,流放九族虽然过于开恩,但是也并非说不过去。
楼越夜未眠。第二日早朝他走出勤政殿,看见那台阶正中间,有块极为明显暗色血迹。
他强迫自己正视着前方,不去看、不去想。
手中狼毫笔被他生生折断。
他多希望朝辞能早些放弃,莫说在外面磕夜,便是只跪夜,身子也受不住。
但是朝辞却远比他想得能坚持,甚至到夜半,林程告诉他朝辞直不起身子、险些昏迷时,朝辞硬是撑着再度跪下去。
那是楼越经历过最漫长夜。
每声响声之间都像是被人生生扯开样,显得漫长无比。
楼越藏在袖口间手指抽搐般地弯弯。
像是有什很重要东西,从他手中流失。
……
又过些日子,朝家全家下大狱。
朝辞闯到勤政殿,在殿前磕夜。
暂且放弃朝辞以麻痹楼宸,作为个决策来说,它下得很快,但是实施起来,却远没有那简单。
那叠可笑书信呈到他面前时,他知道朝辞在看着他。
朝辞是个根筋人,但不代表他蠢。他也知道这所谓证据可笑,但是他更知道无论证据多可笑,都不是由他说算。
于是朝辞看着他,是希冀,更是信任。
但是他亲手、点点将他信任和希望都打碎。
……
朝辞原本就在琼华宫过得不好,那冷宫什都没有,身边也只有个伺候人,他那个娇生惯养人,不知道受不受得。
而自从朝家被判全族流放后,朝辞在琼华宫日子便更不好过。更别说他自从在勤政殿前磕夜后,便卧床数日不起,之后哪怕能起,身子也大不如前。
那些贱奴惯会踩高捧低,连给些最基本吃食、穿用和药物都要再三刁难,楼越
又过半个时辰。
殿外声音断。
楼越也被这煎熬逼到极限,他几乎是赤红着眼,看向林程。
“让他回去,孤判朝家全族流放。”
朝家豢养私兵,意图谋反,这样罪名,诛九族都不为过,只判他们流放其实完全不合理。
其实就算朝辞不来,他也会暗中换下朝家人。但是他不能将这件事告诉朝辞,也不能让朝辞就此回去。
做戏,便要做全。
理智是这般告诉他。
但是殿外那声声头颅与地面碰撞声,每声都敲打在楼越心上,都像是有把钝刀下又下地割着他心脏。
他不能心软,否则便功亏篑。
从前他知道朝华这个女人愚蠢又心胸狭窄,但从来没有哪刻,觉得她竟是这般令人厌恶。
他听着朝辞声音越来越冷、看着他眼眸越来越黯。
最终他跪在自己面前,说“不认”。
很平静,点也没有大祸临头悲痛和惊惧。
平静得让人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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