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王便又往她那寝殿走去。只她神色,比来前更冷些,唇角抿得紧紧,眉心略略蹙着,步子也沉重不少。
步入寝殿,她令人皆候在殿外,自己关门,往内室去。
内室清幽,以屏风隔成两处,屏风那端是卧室,只床
侍奉她两名宦官,见她就做在此处相互使个眼色,人上前,跪坐在她身后,另人无声无息地退下。
汉王逐字逐句地默读下来,神色平淡与这满园幽静十分相称。
方才走开宦官很快又回来,手中端着壶清茶,只茶盅,身后还跟名婢子,婢子托着小小博山炉。
二人入亭,宦官跪到几旁,将茶盅置于汉王手边,又倾入茶水。婢子则取香料,倒入博山炉中,点燃之后,盖上炉盖。
不会儿,茶香伴着烟雾,萦萦袅袅地萦绕开去。汉王却似无所觉,只专心执着于书中。
人间四月,芳菲落尽,汉王却忽然怀念起太液池畔桃花来。
她幼年居宫廷之时,每年都会往太液池,看那开得紧簇烂漫桃花。宫中万物,皆有专人打理。那遍植池畔桃树,每每盛放,灼灼夭夭,如红云,映着太液粼粼池水,美得浓烈。
汉王幼年寡淡,她原该是公主,却因母亲私心,被当做皇子,瞒过先帝,瞒过天下人。她自晓事便日日心惊胆战,唯恐被人识破,总是躲在无人处,从白天熬到黑夜,又从黑夜熬到天明。那桃花,仿佛是她幼年唯抹色彩,使她念念不忘。
“殿下,时节已近孟夏,桃花早已开败,怕是看不着。”王府家令无奈道,又在脑海中盘算圈,柔声劝道,“这时节,紫藤开得正好,臣知城外有处别业,园中遍植紫藤,繁花满树,老桩横斜。殿下若能屈尊游,必颇能得几分韵致。”
汉王眉头轻轻耷下,抿抿唇,见家令殷切地望着她,她也不忍他为难,轻轻点下头:“如此,便有劳卿去安排。”
日头慢慢西斜,暖意渐渐为晚风吹散,跪坐在汉王身后宦官,微微朝前倾身,在汉王耳边温声道:“殿下,时候不早,过会儿,家令该遣人来唤殿下。”
汉王年方十四,性子又好,府中仆婢,侍奉起她来,不免都存几分爱护,更因她那为难处境,爱护之中,又有些同情。
听宦官此言,汉王从书中出来,抬头望望天色:“也好。”
她说罢,合起书来,欲塞回几下,刚递出去,她想想,又收回来,揣入袖袋中,道:“先回去换身衣衫。”
两名宦官皆恭敬称是。
家令答应不迭,抬袖低身礼:“臣这就去。”
汉王点点头,单手负在身后,往后园去。
家令目送她走远,轻轻地松口气,他真怕殿下因看不着桃花,便伤心得哭出来。幸好,殿下还是讲道理。
汉王路踱到后园,在处亭中坐下。
亭中置几,几两侧有矮榻,榻上各置方褥。汉王自几下摸出本书来,翻到折角那页,慢吞吞地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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