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桌石凳周围,是几个头发花白老人,或坐或站,此外,格外打眼,还有个抱着琵琶青年。他穿灰色运动短裤,上搭件白色长T,没有任何花色,但映上两片好看树荫。把红木琵琶竖在他怀里,从孟新堂角度看去,只得侧影。
曲子行至激昂处,青年手拂得飞快,琴弦已颤成个虚影。
直至最后个音落下,千回百转曲子消,孟新堂才如大梦初醒般,回神。胸腔里倏然变得空落落
茶杯已经亮三次底。
孟新堂正斟上第四杯,阵婉转曲声就在这时响起来。弦声阵阵,猝不及防钻进人心。
平白地,孟新堂手腕晃,茶水便冲到方桌上,湿淋淋地盖大片。慌乱间,他伸出后三根手指,抵在矮胖铜壶身上,铜壶不隔热,孟新堂冷不防就被烫手。
30好几人,倒茶烫手,可真有出息。
拐着弯儿调子还扬在空气中,勾得他心尖不住地颤,心神分不出半分给那几根有些疼手指头。
跟个40岁大叔样,永远是旁观般地沉静,不动气,亦不会为任何事红脸。
楼上下来个小哥,棉麻布对襟衫,毛巾搭在肩膀上。他站在楼梯上,扶着栏杆喊:“魏老板,客人找。”
这声吆喝,打断魏启明打算深究问题。
魏启明扬头“哎”声,跟孟新堂说:“那你自己先坐会儿,去说两句话就回来。”
孟新堂冲他摆摆手,示意他忙他。
他敛眉沉吟片刻,将茶壶撂下,起身,没顾得上清理那摊水渍。
寻音问人,大概是古时戏文里才常出现桥段。
走向侧门途中,那曲子变调,原本是个音出来,拖着个缠绵啼啭尾巴,这会儿却变成密密切切弹拨声,均匀绵长,不知是用什指法。
起承转合间,孟新堂步子停在侧门前。有光透过缝隙漏进来,携着影影绰绰几个身影。曲子又回复初起时勾人调子,孟新堂终于抬手,掀开面前最后道阻碍。
竹帘翻起,惊走台阶上几只啄着石子鸟儿。
魏启明走后,孟新堂就悠哉地自斟自饮。他平日工作忙,活得专注又枯燥,没什爱好兴趣,也没什高雅追求,大部分时间都是埋头在研究室里,在相对封闭环境中日复日地做着课题。现在坐在这样茶馆里,品着茶,听着闲言碎语,蜚短流长,竟生出种回归平和真实感。
周边人杂谈,来来往往脚步声,还有由侧门而入戏曲声,于孟新堂而言都算是奇妙体验。
门外大爷唱曲儿他听不懂,但觉得挺好听。听他唱罢段后,孟新堂敲着桌子想:反正还要歇好阵儿,不如改天去正儿八经听听戏,领悟领悟国粹。
正这想着,外头戏声就停。约莫是谈论什有趣事,阵爽朗笑声飘进来。很奇异,片龙钟浑厚笑声中,掺个青年音。
心头奇怪,止不住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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