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蝎子……”鸰盯着丽妹手臂。
“是啊……”丽妹用食指戳戳纹案,“朋友说,这个就叫蝎文……看啊……这弯弯翘翘……就是蝎尾……”
兄弟凝视纹案。二哺娘停筷,噙饭注视墨绿色纹蝎,滔滔说起浮脚楼从前蝎患和蝎猫大战……祖母说——大部分时候是她在滔滔不绝,母亲只偶尔插入两句——那时候浮脚楼内外上下,任何夹缝暗穴,凡是阴黯湿凉处就有大量蝎子蛰伏,那是曾祖落户浮脚楼五年后。没有人知道为何浮脚楼时之间冒出数量骇人蝎群。曾祖、曾祖母、祖父有空即开柜倒瓮,见蝎即砸,但才刚清除过地点,两日后即蝎影成群。蝎群攀檐上壁,刨土削木,昼伏夜出,猎食蜘蛛、雨蛙、壁虎、蜈蚣、马陆、老鼠、蝙蝠和鸟类。浮脚楼雨季时阴晦潮湿,夏季时闷热干燥,糟糠猎物众多,蝎群衔尾交媾,背养子嗣,筑巢如骷髅。曾祖白天用手电筒照射浮脚楼下,发觉蝎子甲壳在黑暗中发出粉红色或绿色光芒仿佛毒荧光菇,已经没有任何小型动物胆敢走入浮脚楼下。护土大将总督视力不佳,无法准确侦测方位,只能利用嗅觉在浮脚楼下鸣鼓冲撞,但躲在木缝土窦中蝎群毫发未损。它们尝试对总督狠狠螫几下,发觉总督皮厚如砖,内藏弹头断矢,纷纷败退
。总督显然早已听见老少走入丝棉树下,辨识出老少熟悉气味,它在梦中看见个年轻人用双书生手清除它身上蕈菇羊齿鸟巢蕨土蜂窝,用把小刀刮走它皮囊中弹头箭矢,当它身上动植物和外来物全被清除后,它发觉自己瘦小得可以从兽栏隙缝中走出去并且轻快上树站在丝棉树梢上。祖父不说话,用手指夹起颗榴梿果放入口内。总督连肉带核啃吃榴梿。据说土人视榴梿为催情剂,常以此果喂畜,因此六畜兴旺,春情遍野。“阿公,天天用这个喂总督,它又没有女朋友,怎受得喔?”
“龟孙,难道要阉它吗?它只有吃这东西,才能保持充分斗志,对未来还存着点希望。”
祖父吱吱喳喳啃着榴梿肉,将榴梿果吐到地上。“总督,阿雉回来啰。还记得阿雉吧……雉啊,住个几星期,就回去吧,别回来。”
丽妹此时已拥有四顶假发。晚饭后,雉拿出从台北捎回礼物。祖父、父亲、二哺娘和鸰礼物是衣服,丽妹是顶假发。丽妹右臂又多块小刺青。
“是位达雅克同学……带到他们长屋里……刺。”丽妹小声说。
雉注视着仿佛某种藤蔓植物蛇形刺青。
“这图案很眼熟……”雉指指客厅墙上和壁架上摆饰物,“和那块木盾上雕饰……几乎模样……”
二哺娘埋头吃饭。兄弟俩讨论着木盾上和手臂上刺青。
“文身……痛吧?……”雉说,“丽妹……”
“痛痛……痒痒……”丽妹声音很僵硬,仿佛透过某种喙,甚至舌喉也钙化似。“痒时……像猫舔……痛时……像蝎子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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