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孤傲多疑性质,经这番大病,并没有什改变。他总觉得自从去年戴东原来次之后,竹君
“在渔洋之上?呵呵,呵呵。”
稚存看他这病状,就止不住流下眼泪来。本想去通知学史朱笥河,但因为怕与戴东原遇见,所以只好不去。稚存用湿毛巾把他头脑凉凉,他才睡忽。不上三十分钟,他又坐起来问稚存说:
“竹君,……竹君怎不来?竹君怎这几天没有到房里来过?难道他果真信他话?要回去,要回去,谁愿意住在这里!”
稚存听这话,也觉得这几天竹君对他们确有些疏远样子,他心里虽则也感到非常悲愤,但对仲则却只能装着笑容说:
“竹君刚才来过,他见你睡着在这里,教不要惊醒你来,就悄悄出去。”
这话,就举起他双水汪汪眼睛,对稚存看眼。呆忽,他才对稚存说:
“稚存,头痛得很。”
这样讲句,仍复默默俯首,走来走去走会,他又对稚存说:
“稚存,怕要病。今天走天,身体已经疲倦极,回来又被那伪儒这样辱骂场,稚存,若是死,要你为复仇呀!”
“你又要说这些话,们以后还是务其大者远者,不要在那些小节上消磨们志气吧!现在觉得戴东原那样人,并不在眼中。你且安睡吧。”
“竹君来过?你怎不讲?你怎不叫他把那大盗赶出去?”
稚存骗仲则睡着之后,自己也哭个爽快。夜阴侵入到仲则房里来时候,稚存也在仲则床沿上睡着。
六
岁月迁移。乾隆三十七年新春带许多风霜雨雪到太平府城里来,直到正月尽头,天气方才晴朗。卧在学使衙门东北边寿春园西室病夫黄仲则,也同阴暗天气样,到正月尽头却天天强健起来。本来是清瘦他,遭这场伤寒重症,更清瘦得可怜。但稚存与他友情,经这番患难,倒变得是天浓厚似天。他们二人各对各天分,也更互相尊敬起来,每天晚上,各讲自家抱负,总要讲到三更过后才肯入睡,两个灵魂,在这前后,差不多要化作成个样子。
二月以后,天气忽然变暖。仲则病体也眼见得强壮起来。到二月半,仲则已能起来往浮邱山下广福寺去烧香去。
“你也去睡吧,时候已经不早。”
稚存去后,仲则个人还在房里俯首走来走去走好久,后来他觉得实在是头痛不过,才上床去睡。他从睡梦中哭醒来好几次。到第二天中午,稚存进他房去看他时候,他身上发热,两颊绯红,尽在那里讲谵语。稚存到他床边伸手到他头上去摸,他忽然坐起来问稚存说:
“京师诸名太史说诗怎样?”
稚存含眼泪勉强笑着说:
“他们都在称赞你,说你才在渔洋[1]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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