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白杨就睡在他怀里,彼此贴近,耳鬓厮磨,夏夜深山,响着无数野跃动声音,可他们所在这个角落,又安静得悄无声息,听得见彼此心跳在胸膛里鼓荡。
世安想起自己五岁时,在句容老宅里独自坐着,有只黄莺飞上他肩头,那时正是暮春,朦朦胧胧黄昏,满目杂花生树,他在如锦春华绿树下坐着,鸟就这落下来,突如其来,有如爱情。
那黄莺在他肩上啭啭,又飞到他手上,近在咫尺,柔若无物,鸟爪纤细地搔过他手背。
说不出那时满心欢喜,只在那刻,他很想大声喊起来,使人周知,可始终动也不敢动,生怕动动也把那鸟惊飞。
世安又低头去看白杨,睡着,他凝视夜色里这个年轻男人矫健身体,柔软又细长,他很想把白杨抱紧些,就像当时他想将那黄莺捉在手里,可是他不敢。
光,也像月光,穿云破空地照下来。
教他怎躲得过。
所以白杨在他身边,莫名其妙地哭,他下子就慌,再然后,他们说什,做什,世安都如在梦中,简直全无头绪。
但他不敢说不记得,因为太记得。
他听见白杨在旁边啪嗒啪嗒掉眼泪,眼泪从脸上落在枕头上,声声,夜里听得清明,两个人都屏声静气,个怕人知道,个怕人知道自己知道。
熠熠明珠,光何如之,朝在手,幸何如之,两世殊途,毋敢持之。
他觉得自己爱上个遥不可及人。因为太好,所以注定不会属于他。
——可人情意从来不由自制,像不期而至鸟,像走上悬崖脚,谁也不知道飞鸟何时降落,深情亦如深渊,步踏落,回首罔及。
而他实在忍受不这样在黑暗里听白杨掉眼泪,他就起身开灯,问他怎。
再往后,白杨把他拉下来,头扎进他怀里,他也就根本无法抗拒。那时候再问他为什会去吻白杨,这简直就是对男人、不,是对全天下有情人最大侮辱。
世安吻着白杨,白杨也回应以吻,刚开始龇牙咧嘴,好像他们接吻是件很痛事,再后来,两个人就都脸红心跳,可是分不开,白杨伸手关灯,他们在黑暗里长时间、长时间地亲吻。世安惊讶他吻得娴熟,甚至在接吻瞬间失落地想,白杨曾经这样热情地吻过其他别谁?
可那些都不重要。
他知道自己现在确确对白杨放不下,是真爱上他。先前他不敢信,现在由不得他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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