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生中邪似,又把剪刀向前送送。
这下是深深扎进心脏,世安低下头,才知道原来刀子捅在自己身上。
这瞬间他居然觉得松口气。
露生把推开他,“进棺材?”
世安被他推得向后趔趄。
露生站起身来,脸上又是眼泪,又是口涎,阴暗房间里显得瘦削而骇人,“今日就进棺材。”
世安心急且痛,只好向外看,露生把揪住他,“要喊人,是不是?你怕,现在要喊人来绑,是不是?”
世安抱住他,“露生,你先躺下,好不好?”
”
世安也觉心酸,伸手抚抚露生头发:“你在这里无亲无故,非留在这里做什?”
露生凄怨地看住他,“无亲无故?”他嘴里颠三倒四将“无亲无故”念几遍,含泪笑,“是啊,和你金大少爷,非亲非故,可是怎这贱,哪怕咱们刀两断,你在这南京城里活着,在这南京城里活着,日后想着能远远看你眼,也就知足。”他抬起脸,眼泪不住地掉下来,“这也不行吗?非要天涯海角,把送到洋鬼子满地地方关着才行?你就这样厌烦?”
世安想扶他起来,然而露生并不听他,也不让他扶,“你不答应,就这直跪着,跪死,就省你心。”
世安生气道:“怎张嘴是死闭嘴也是死?知道你生气,可也没有这样红口白舌咒自己。”
露生被他按在怀里,放声狂笑起来,“是不是?你立刻就要喊人来绑,然后把送去上海!再送去英国!辈子死在外头!”他别过头来,盯住世安眼,“何须这样麻烦?今天就死,省得你费好大事!”说着推开世安,把伸手抄过桌上剪刀。
世安不料他这样力大,又见他手里握着剪子,只好大喊“周叔!柳婶!来人!”面慌忙去夺露生手里剪刀,“露生,别做傻事!”
露生只是笑,边笑边抬高拿剪刀手,“傻事?金少爷,你别想得太美,要死咱们死在处,下阴曹地府,赔你性命就是!”
世安犹怕露生自残,只捂着露生心口,又去按露生手。露生却把剪刀轻轻向世安心口落下来。
夏天穿得少,银剪刀锋利刀刃瞬间就刺破布料和皮肤,世安只听见剪刀刺入肌肤锋利声响,时茫茫然地想,露生伤到哪里?
露生却不说话,手却在世安膝上抖起来,世安扶住他,才发现他全身都在剧烈地颤。
世安在心里叹气——这是药瘾又犯,再蹲身看时,露生口角已经流出白沫,全身抖如筛糠。
原本他说不走,世安心中也犹豫,可看到露生这副模样,他心又重新沉下去。
怎能不走?他是真在英国谈好个医生,过去曾在上海开过诊所,给不少达官显贵戒过鸦片。露生烟瘾,是定要治。
世安把露生拉起来,按在椅子上:“不是你想这样,露生,去是定要去,你这烟瘾,总不能带着进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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