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七十米,正在接近。风向偏右,四分之三,修正,两分。”
“目标锁定。”
“可以射击。”
“乓”声,枪口冒起缕青烟,瞄准镜中目标像被人突然迎面揍拳,所有动作顷刻静止,然后轰然倒下。
“目标命中。”
身体。监室里太冷!好像草原上风吹过来,冷而硬,像刀子样。黑夜、冷风、沼泽、夜行动物绿色眼睛,尚未年满十九岁小小列兵,站在无遮无挡草地上,第次知道什叫渺小,什叫恐惧。紧紧搂着心爱自动步枪,他毫无羞耻感地大哭,直到他看见那无数颗划过天际流星。他抹掉眼泪,呆呆地仰望着头顶那场盛大烟花秀,如此熬过十八年人生里最难熬个漫漫长夜。
人对第次经验,都会记上辈子,何况是这种特殊回忆,十几年后他还能对每个细节都记忆犹新。
太阳照耀下草原,温度骤升,走不多远便是身汗,更别提负重行军。迷彩服始终半湿半干,背后层白花花盐碱。没有定位仪器,他只能依靠直觉寻找前往特训基地方向。随身带水喝完,口渴得厉害,舌头变成块没有知觉木头。草原上不时会有小小水潭出现,但是那种雨后积水蚊虫滋生,喝下去人会上吐下泻。在找到干净水源之前,他只能撸把青草放在嘴里咀嚼,靠草叶汁液缓解下缺水症状。
随后是疼,火辣辣疼。沉重背包带几乎勒进肩胛骨,每走步,背包在身后跳动下,背包带便会与肩膀皮肉摩擦次,汗水渗进皮肤破损处,如同把把小刀凌迟着骨肉。但是那时候根本察觉不到自己疼,相比越来越严重身体脱水,这种皮肉痛完全不算什。
躺在看守所铁架床上严谨,仿佛在重温十几年前那幕。身体在出汗,却不知水分从何而来。口渴,渴得内脏像火烧样。远近记忆都逐渐模糊,唯清楚感受,是身体里水分在点点流失,好像生命在点点离开样。
“威胁解除。撤。”
“乓”,又声,枪声很远,身边人却倒下。
他从来不愿看枪口下倒下目标,不愿看见血与尸体,但
“水……”他唇边逸出模糊呻吟,却没有人听见,只在室黑暗中化作丝含混回音。
严谨睁大眼睛,希望能像十几年前样再次看到绚烂流星,但他眼前,此刻却只有无所不在黑暗。而且那黑暗密度似乎在点点增大,每吸口气,其中大半像是包含着那种说不出黑色杂质,然后整个肺部都似充满黏稠黑色液体。他想坐起来,可是力不从心,他吃力地呼吸着,记忆变得更加混沌,梦里回溯过多少遍熟悉场景又回来。
亚热带密林,阳光剑样从茂密树叶间投射下来,身边有不知名小虫在不停歇地蹦跶,也有青灰色小蛇在手边无声地游走。
“注意,目标出现。”
“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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