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因为没有人理解他语言。激愤、抵抗、哀求、意志消沉,反复几次之后,渐渐地也和其他人样封闭在浓重沉默里。他失魂落魄地坐在展览室里,从早到晚声不吭。有天,他心境似乎发生变化,看到游客进来立刻起身,用自己都感到惊讶快活语气说:“你们好!”“很高兴见到你们,今天天气真好!”
在园区里迎来三十五岁生日时候,他在食堂里用勺子挖着罐头盒底。罐头里不明种类鱼混合着中央式传统香料和化学调味料,味道就像煮锅花儿,很倒胃口,起先他连碰都不碰。舔着沾在勺子上鱼油,鬼鬼祟祟地环顾四周。逃跑计划进行得顺畅而自然。脱离返回队列,在假竹林里换好衣服,然后混入旅行团队伍,悠然自得地从出口离开。跨越“生活”和“似是而非生活”界限非常简单,时隔二十多年再次来到外面世界,风触感和夕阳质感令他感到空虚。凭借自己双腿和耳濡目染学到几句中央语寻找故乡,看着星星辨别方向,跑跑走走,走走跑跑,终于拖着血淋淋脚到达故乡时候,经过峡谷,越过山脊,穿过茂盛灌木丛,终于到达村口时候,他看到是连只鸟都没有茫茫荒野,尘土飞扬。不知什原因,很多树木只剩树桩,像围棋子似无尽排列于这片不毛之地。
园区管理员用不夹杂任何感情公务式表情望着衣衫褴褛归来男人。这种事大概不是第次,管理员熟练履行行政程序。男人用加消毒剂水洗澡,服用医生开药,然后回到宿舍。高烧多日,胡言乱语。他喉咙就从那时出现异常,像出故障收音机,每天吱嘎作响。刚才那台收音机电源耗尽关掉,他身体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里人们除中耳炎、关节炎、老年痴呆和白内障之外,还患有心理疾病。那是因语言而生,对语言乡愁。从前不会产生任何感情波动普通而简单词汇,也会让他们颤颤巍巍。有人用自己国家语言随口说句“油桃”就泪流满面,有人说完“棕榈树”之后感觉撕心裂肺。有人因为莫名其妙地想起“兜兜风”而喉头发热,有人在“年初”或“亲亲”这些单词前深呼吸。这些消息都来自其他灵。最后话者为不被这些话操纵而尽可能闭口不语。但是正如失踪多日突然浮出江面尸体,正如无言主张,即使不用开口,内心浮现出来各种想法也会不时涌向他喉咙。对他来说,母语是呼吸,是思想,是瘟神,并不会因为突然“想要不说”而轻易抹除或者放弃。他在和语言分手过程中失败,也没和语言友好相处。不说话孤独,说话更孤独,这样日子天天继续。他把人生中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怀念语言。不是个人语言,而是两个人说,三个人说就更好,五个人更好。吵吵嚷嚷废话,诱惑,欺骗,玩笑,发怒,安慰,责怪,辩解,控诉话语……他想随时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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