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恩慧拿着锄头，锄去树根附近
杂草，给它们松土，以便浇水时候更容易浸润泥土。她闻到夏日泥土芬芳，以及树叶散发出
淡淡气味，心里甚
也不想，这是日子最好过时候。
往昔丝竹管弦歌舞盛宴，热闹而堂皇华贵宫室，早已消失不见。而今马恩慧不需要任何礼仪，没有任何期待，
切都回归平淡与无趣。
她穿着白色棉裙，浅灰色交领胡麻上衣，仿佛寻常百姓家个少妇。丝绸衣裳她很早就不穿，丝绸料子非常娇气，容易弄坏变旧，马恩慧又得不到新料子，若穿着旧丝绸简直是副落魄模样，还不如穿棉麻。
不过她眼睛清澈，五官眉目间有端庄之气，肌肤雪白，非寻常妇人可比。马恩慧是太祖皇帝给他孙子指定正宫，除姓马之外，太祖也中意她秀外慧中资质，当然不会差。
就在这时，院门忽然被打开，吴忠抱着罐东西走进来。
四月底景色，正如李清照笔下“绿肥红瘦”。
而被幽禁在凤阳马恩慧，所能看到景色，无非就是院子几棵树和角落里野草。树梢枝叶已是茂盛浓密，生机勃勃。
马恩慧平常能看到人，除给她送饭形同哑巴老宫女、耳朵已经不太听得见打扫院子杂役老宦官，以及看守在院子里宦官门子，她偶尔还能见着宦官吴忠。
吴忠作为建文帝亲信宦官，本来早就该被处死。但吴忠有个干儿子叫黄狗，在永乐初就到汉王府当差，找些门路保住吴忠性命。那阵子过去，上面便没人记得吴忠这个阉人奴婢。
同样是守陵，马恩慧被看管得很严，吴忠却无人关注。他时不时找机会，送点东西过来，还能见着马恩慧。
马恩慧听到动静，扶着锄头站直腰望向那边。她伸手抚下耳鬓散落几丝头发，目送吴忠渐渐走过来。这院子里发生事太少，所以马恩慧此时十分关注着吴忠。
身材单薄吴忠向马恩慧弯腰执礼，便径直把罐子抱进中堂。马恩慧放下锄头，也随后走进去。
幽居在此大多日子，马恩慧觉得时间仿佛是静止不动，昨天今天明天，几乎没有任何不同。无人与她说话，送饭送东西宦官宫女像哑巴样；不能带任何书籍信件到这里来，马恩慧连看本书打发时间机会也没有。她常常百无聊赖到极点，那样感受能叫人发疯。
有时候她便长时间地回忆，想着生中前二十多年境遇，日子在幻想中回溯。她人生止于二十余岁，后面日子似乎都只能活在记忆里。但为何还要活着呢？
回忆里仇恨、羞愤、屈辱不断地折磨着她，想得太久，晚上总会做噩梦。
她得找些事来做，侍候院子里那几棵树，是她最愿意做事。观察着它们缓慢地枯荣变化，马恩慧至少还能察觉到日子流动。
除四颗李树，还有两颗公孙树，叶子很漂亮。此时呈淡绿色，待到秋季变黄更加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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