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直穿条靛蓝色竹布宽身裙子,就是这样,她裙子也总是比别人要更蓝点。她对自己再嫁很是愧疚,给林中柠写很多信,但也不知道往哪里寄,有时候夜特别深,她和白墨轩躺床上说话,会把声音压到不能再低:“幸亏当时他走”,“不知道他在那边好不好?”,“也不会更差,他算是有公职,随便混混日子总是容易。”说完两个人都缩进被子里,暗夜里有心怦怦跳声音。
后来当然是越来越糟,这也没什稀奇,那个时候,所有人都是如此。白墨轩从中学校长变成车夫,每天替艾镇几个社会主义建设工地拉红砖水泥,他辈子爱干净,又舍不得家里水,收工前总要在河里洗个冷水澡。十二月河水似冻非冻,浇在身体上嗞声,河面下有巴掌大小鲫鱼半浮在水中,往远处望只有浓白雾气,罩住自己过往与当下。白墨轩冷到麻木,有时候会疑惑为什这切总是不醒。
再后来就是越睡越深,彻底魇住。他娶国民党特务老婆,理所当然是内*叛徒和反g,m分子,可以用上罪名太多,人民群众也有点举棋不定,不知道拿他如何是好。抄家之前白墨轩早有预感,和方永梅起把那些信、自己日记本和林中柠留下来几样小玩意,用装糖果铁盒收起来,埋在老屋院子里。他们挖到大半夜,坑非常深,上面又种上栀子花,正是盛夏,栀子花开得放肆,抄家人进屋先掀锅,以为他们都这个时候还能吃上油焖笋。他们没找到什通敌铁证,又不想白来,就把白墨轩书堆在院子里烧。书太多,最上面是朱生豪译莎士比亚戏剧集,精装硬皮本,他们担心烧不起来,又时没找到剪刀,是用菜刀剁碎才丢进书堆里。
火不知道为什那样旺,好像直燃到天上,白墨轩和方永梅木呆呆站在边上,这件事太过荒谬,时间谁都不敢相信。等人都走,白墨轩在橱柜里拿出册戚本大字《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坐下来跟方永梅说:“中午边吃饭边看书,不知怎收拾碗时候就放柜子里,他们倒是没想到搜碗柜。”又把书翻到七十七回:“就看到这里,灯姑娘给宝玉说,‘可知道天下委屈事也不’。”
方永梅看他像入魔,想说点什安慰话,又觉得这实在是无从安慰。两个人默默相对会儿,白墨轩说:“你现在就收拾两件衣服,带着梓文去乡下舅娘家住几天。”等她收拾好要出门,他靠在门框上突然说:“以后你要是见到林中柠,就把东西挖出来给他,给他看看日记。”
方永梅模模糊糊知道他想干什,却还是带孩子去乡下,她两三天没吃饭,渴极才喝点米汤,每天早上就站在村口等消息,她隐约知道,却不敢确认消息。等到第三天傍晚,人终于来,她下坐在黄泥地上,边上玉米地里蚱蜢长得半个手掌长,跳跳到她头发上,方永梅想:“这样也好,他也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