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几天,托托吃刀,这是医生安排,病人在那时符合开刀条件。手术后头个夜晚,托托很痛苦,梦中接连不断地说着语气词。不过从次日早晨起,他在切方面都迅速而可见地康复起来。
每天,托托要从玻璃瓶中吸进比前天更多半流质。他来探病,目睹瓶瓶五颜六色糊糊消失在神秘宇航员头盔中,每吸瓶,病人受伤手脚就灵活
妈妈看到他就哭起来。
他从医院长长走廊另头走过来,妈妈起初用欣喜神情看他,迎接他,接着就哭。他安慰她,陪伴在旁爸爸也安慰她。爸爸说:“就是些小伤,医生已经把他缝好。”
但是妈妈仍然流泪说:“托托……”妈妈拥着他肩膀,头埋在他胸口,每次抬头看他脸,她眼睛里又浮起新眼泪。
托托是他双胞胎弟弟。
他马上就走进病房看托托。病人舒服地靠住大枕头,胸前是活动桌板,他嘴里叼根粗吸管,正从桌板上透明瓶子里吸食灰灰、厚厚半流质食物,今后好长段时间,他只好这样进食。托托那张和他模样脸,在车祸中受伤,整颗头包进白纱布里,医生在纱布上开若干小洞留给他看、听、呼吸和吃东西。又有几块石膏固定住断手和断脚。托托看着惨,但只要留心瓶子里半流质食物是如何快速地降低下去,被他吸光,再看石膏也挡不住他那动来动去身体,妈妈以外人就不至于太担心——托托离死亡很远,还很有活力。
他松口气,小心不被看出来,他刚才紧张他。
“味道不错,像奶昔。”托托评价医院餐。声音从个近乎封闭球里传到外部世界,带点球里嗡嗡声。
“你看起来也还可以,”他说着靠近病床这边,弯下身,摸摸托托被包扎得很大头,“你像个躺着宇航员。”他额头上挤出三条抬头纹,眼睛扫来扫去,后来在纱布上找到两个小洞,成功地看进去,看到藏在里面那双和自己样托托眼睛。脸看不到,他们说,大面积地破碎。
托托突然在小洞里不安地眨动双眼,又从下方另个小洞里说道,“嗯。”原来每当疼痛发作得较厉害,他就会说些语气词,还有“呃”“嘶”“唔”,用得都不算多。
托托是骑摩托车出事。从十七八岁起,家里人每天叮嘱他骑慢点,朋友们则说“酷”。看到他疾驶过去,就连陌生人也会开始思考生命价值,决心珍惜它。可笑是,托托告诉他,这是自己有史以来车速最慢次,因为他想看看风景,路边树上花开。可结果就这倒霉,辆大车把慢慢骑托托当成野狗样铲出车道,他和心爱摩托车飞到半空,而后掉落在两个地方。“人不该去看自己欣赏范畴外面东西,就是企图去看看也不行。唔,这没好处。”托托没有把自己放慢速度、想观赏花事告诉第二个人,别人会因这情由替他惋惜,他受不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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