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芬勉强站起来,把凳子放回书桌底下。美芬看到玻璃板下夹着女儿小时候给她写过年贺卡,亲爱爸爸妈妈,新年快乐。还有这些年从外地寄来明信片,上面总是写,妈妈身体好吗,很好,很喜欢外面世界。
外面世界,外面世界,美芬想,外面到底有什好。这些年在舞蹈队,人人羡慕她有个见世面女儿,万事不愁。她是心里有苦讲不出,只羡慕家三代人挤在小小屋里厢。舞蹈队孙子孙女,美芬个个都喜欢得不得。小姐妹拍她肩膀,覅急覅急,往后你去大城市管小孩。这下要命,她怎跟小姐妹开口讲,女儿不要和过,也不要小孩。叫她们怎看她。
美芬想着即将到来晚年生活,身边没人,辈子跟着舞蹈队混吗。小姐妹们个个有小孩要管,忙起来都像个陀螺。她忽然觉得自己就算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美芬想起那些年纪不大就去住养老院人,还有那些老重新找伴人,有几个看上去过得也蛮好,也有几个被子女大骂老不检点,或是走拢班子为财产闹僵掉。这些美芬从来都没切身考虑过,她怕闲话,怕走在路上接到别人使来眼色。
美芬不知怎想到裁缝店里那个老板,五十出头,羊毛衫穿得考究。几趟衣服做下来,彼此熟络,老板口个阿姐叫得软糯,做起事体来却相当干练,不像她死去老公,话说得响,行动拖泥带水。每趟美芬抱怨自己身材走样,老板就在旁边安慰,阿姐身材绝对算好,同二十来岁岁小姑娘不好比,放到三四十岁队伍里还是稳赢。美芬心里暗喜,这种话听起来适意,又不至于马屁拍得没道理。不像有些人,说得虚头虚脑,或是敷衍事。美芬想起来,老公从没讲过这种温柔话,问他好看吗,永远都是头都不抬就回句,好看。
来多,老板也会泡壶茶,两个人坐下来讲讲话。个讲自己怎下岗,怎出来做生意。个就静落落听。有次,老板竟讲起自己老婆同人家相好事体,美芬吓跳。可美芬不讲自己独身,也从不带小姐妹道过来,她总是悄悄来,看看衣服。老板讲,像阿姐这样清高人现在不多啦。美芬不敢响。
美芬想,如果跟老板讲讲自己事,老公怎没,女儿远在外面,在你这里做衣服都没地方去穿,老板会怎看她美芬呢。噢哟哟,发昏你噢,美芬忽然拍自己下,真真覅面孔,人家几岁你几岁,讲出去笑死人。老板影子就此散开去。
美芬又想到几个老同事,得好东西特意叫美芬到公交站来拿,年底发油米专程开车送到家门口,美芬心里怎会不晓得。还有跳交谊舞几个人,老是夸美芬身材好,喊她道白相。舞蹈队小姐妹讲,跳交谊舞都是别有心思呀,她们看不起。美芬怎可能过去。
美芬把各种不着边际幻想都戳破之后,对自己晚年生活做次小小预想。她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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