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静静走出几里,他忽然说:“不是怕死,是怕再也回不家。”
他向北望眼,目光尽处是片城墙,城墙外还有重重山峦阻隔,看不见。
“南哥,你家乡很远吗?”
“远着呢,冀州府渔阳城,渔山镇。”
“怎不回
“你这俩兄弟比你有骨气,他俩,放。至于你嘛,”徐紫山沉吟着,可实在没想出什损人妙招,“……儿子名字里也有个南字,嗯,你就再叫声爹来听听吧。”
瞬里他想起双灰眼,浑浊得像混泥巴雪水。他爹临死时就是睁着那般灰蒙蒙眼看着他,那目光他回想过上千个日夜,仍不敢说琢磨明白。
叫不出口,脸上僵住。
有个剑手插句机灵嘴:“堂主,不妥啊,他刚叫你爷爷,再让他叫爹,那不是给您老人家降辈儿吗?”
“也是。”徐紫山兴味索然,“罢,滚你吧!说饶你就饶你。”
于是他跪下。
与他同来小七和张六霎时眼红得像要滴血,他装作没看到。
“快刀南,你在衡阳连棍儿都没立稳,还敢挑衅紫剑堂?”堂主徐紫山冷笑。
“跪过,认栽。”他站起身,拍拍衫上灰土。指着他数十道剑锋阵轻颤,有种荒诞美,似繁星环绕他齐闪不绝。
“哟,挺爱干净呀。”徐紫山说,“没让你起来呢,再跪下,叫爷爷。”这下张六也忍不住:“姓徐,先日你爷爷!”
今日练刀明日习剑,这种事是南人干
那真正北地男儿又是如何行事
北地男儿嘛,打定心意不回头
赵北客头昂
把词写到绝处,把歌唱到绕梁
他从层层剑锋间隙中走出门,把这满眼星光记牢。
走到三条街外,小七愤愤道:“南哥,知道你不是怕死孬种,刚才真不如拼个死活!”
他笑笑:“走吧,衡阳待不住,徐紫山嘴上豪气、心底狭隘,不出两日就要翻悔,定会派人来暗杀。咱们换个地界。”
三人默默走出城去。
张六说:“哎,是不是忘拿行李?”他说:“不要,旧不去,新不来。”
他爹是中年得子,所以他从来没见过自己爷爷,既没见过,那就算不得罪过。
于是他叫声:“爷爷。”
院子里爆出阵哄笑。徐紫山皱起眉:“声太小,再说你不求饶,你爷爷怎饶你?”
他便又不慌不忙地道:“爷爷,求你饶条狗命吧。”徐紫山得意大笑。
蠢,骂你是狗,你都听不出来,他在心里也笑。
把刀练到白头
“想活命,就给跪下。”
他四周都是剑锋,在晨风中泛着星辰般光。有个站在外围剑手看不清他,还着意踮起脚。敌众寡,这趟找上紫剑堂,算是来错。
“士可杀不可辱,南哥,咱们拼!”那是他好兄弟小七在嘶吼。他笑,剑都架你脖子上,你还吼个屁啊。早年流落街头,跟野狗都抢过食,给人下跪也不算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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