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师照照镜子,正正牧师领,穿上长大衣走。
玛莎不在前台。英厄接过信封,答应帮他投递。
日头已经偏西;暮色正在降临。他步行穿过公园,用余光观察周遭,发现万事万物、每个人都近乎天衣无缝地各司其职。长椅上人在他经过时并没起身太快;而在他改变主意、临时决定沿桑内尔路走到河边时,也没有汽车悄然停在人行道旁。但他们就在那里,在映着夏日祥和景象窗户里,在路人不经意瞥中,在冷飕飕阴影里,这些阴影从房屋东面滋长蔓延,驱赶着阳光,侵占着光明领地。佩尔感觉这就像自己生。他生,就是黑暗与光明之间场漫长、无谓而胶着较量,而且好像从来没有哪方彻底获胜。或者其实胜负已定?黑暗领地正天天扩大。长夜就在眼前。
他加快步伐。
探出窗口。“咱们得谈谈,佩尔……”
他叹口气。“知道。这儿已经住满,而且——”
“斯波维斯路中心今天来电话,说因为那场火灾,他们少说还得再关闭两个月。们自己四十多个住户都得两人挤间。这可不是长久之计。他们互相偷东西,还打架。迟早有人会弄得头破血流。”
“放心吧,住不太久。”
玛莎歪脑袋,不解地望着他。“她为什不让你回家呢?你们结婚多久?得有四十年吧?”
“三十八年。房子在她名下,而且这事……说来话长。”佩尔无奈地笑笑。
他离开前台,进入走廊。两扇门里传来节奏强烈音乐。安非他命。今天是星期,福利办公室在周末休息两日之后终于开门,现在这里到处是隐患。他推开门。这个狭窄、简陋房间月租是六千挪威克朗,只摆张单人床和个衣柜。在奥斯陆城外,这价钱能租下整套公寓。
他坐到床上,透过灰蒙蒙玻璃凝望窗外。
车流嗡嗡轰鸣十分催眠。薄窗帘透进阳光。只苍蝇在窗台上垂死挣扎。命不久矣。这就是生命。没错,是生命,而不是死亡。死亡只是片虚无。他早在多少年前就得出这个结论?他认定死亡之外切、他所宣扬切,都只是人类为抵御死亡恐惧而臆造幻想。不过那些他曾相信东西本就没什意义。相比们为麻痹恐惧和痛苦而必须相信东西,们自诩掌握知识根本不值提。他兜大圈,又回到原点。他重新开始相信上帝宽容与仁慈,相信死后生命。现在,他比任何时候都更加虔诚。他从张报纸下抽出笔记本,开始奋笔疾书。
佩尔·沃兰要写东西不多。页纸、几句话足矣。他拿出个信封,画掉自己名字,里面装原本是妻子阿尔玛律师寄来信,律师在信中简短地陈述阿尔玛方认定哪些婚内财产应该归佩尔所有。那些财产少得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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