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个……安生吧。”
不降后金,倒也不定是胸中那点民族大义突地作祟,实则就是乐得不违心意,乐得任性而为。
无论是皇太极入关还是寇边城登极,关内自是再不得安生。
而自己这半生,竭力争与图,无非就是痴心妄想于这“安生”二字。
终在第二日抵达凌河支流碱河畔,抬眼正是长天如洗,可四下却空无人,除却偶尔只孤雁划过长空,这地方静得颇有几分蹊跷。
盛得满满水囊递予魏忠贤,道:“请厂公用水。”
魏忠贤仰面灌下几口,顿觉满嘴古怪腥甜之味,又将水囊中水倒些在地上,见好好黄泥地时锈迹斑斑,大为惊骇:“小叶,这水咋看着那红,尝着那腥?”
“‘死者无头生被虏,有头还与无头伍。’”叶千琅问随行侍卫要来柄匕首与只酒囊,往刀刃上喷口酒后,便自动手将深嵌在肩膀里箭头挖出,“努尔哈赤攻占辽东之后,八旗官兵占城屠城,致使辽东汉民死者山积,血染凌河。”
“咱家早派人商定好,”魏忠贤哪里管得辽东百姓死活,只顾得自己这颗又老又僵头颅保不保得住,“后金大贝勒莽古尔泰会亲自率部迎接,只要咱家荣华富贵不倒,也定有你出头日子。”
叶千琅深喘口气,连着腐坏皮肉并剜,将那支血淋淋断箭抛向边,摇摇头:“属下并不打算归降后金。”
初知莽古尔泰定下碰头地方,魏忠贤还道太不吉利,天启二年努尔哈赤发兵进取广宁,他九千岁任用守将不战而逃,反是数万大明士卒人自为战,便在此地与后金兵殊死拼争,直至火药矢石俱尽,全军覆没。
河畔不远正有乱石如林,石头上皆覆着斑斑锈色,仿似血迹经年未干,又像是座座以朱漆篆文石碑。
每当风过碑群,万碑齐作悲声。魏忠贤闻之毛骨悚然,却顾不得想些有没,风中冻得猛哆嗦,便尖声唤道:“大贝勒人在哪里?”
哪想到自己作死摆崇祯道,如今竟也遭人使这
魏忠贤疑道:“不归降后金?那你又为何拼死护着咱家走到这里?”
“与厂公不过各取所需,崇祯帝为剿除魏党,既遣军中精英,又悬重金追拿……”“嘶”声将衣衫扯成布条,用牙齿辅助咬住端,匝匝地包裹伤口,“天罗地网间……若无厂公路打点与这千名侍卫同行,个人也必不能走到这里。”
竟是大难临头仍有这份从容缜密心思,魏忠贤不由暗叹自己当初果是不曾走眼,叹罢又问:“小叶啊,往后你有什打算?”
虽已草草处理伤口,可肩窝处黑血淋漓不尽,须臾便浸透半件衣衫。连日激斗已是真元大损,叶千琅唇色乌紫,面色瞧来更是十分惨淡,半晌才勉力动动唇:“出关……”
时近酉中,派暮景残光,死气沉沉。迎着逐渐暗下来日头阖上眼睛,眉眼不复往日那般拒人千里冷煞,却真真满是厌倦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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