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来人已将罗叶二人牢牢围住,浑似渔人收网般越拢越近。
叶指挥使时时警觉如临危之兽,倘是平时,百步之外就能辨百鬼众魅,只是眼下他重伤在身自顾不暇,自然也就无暇他顾。
罗千户胯下快马个踯蹋将人甩在地上,自己跑。
“不中用畜牲!”罗望个骨碌从地上起来,却见叶千琅也已翻身下马,晃晃身子,站定道:“你与雪魄先行,这些番僧为而来,必不会拦你。”
叶指挥使自知根本无力纵马疾驰,罗望更挡不住这些番僧,只怕跑不多远仍得被人追上,免不还是场人毁马亡恶战。他虽不愿死,倘真要死,不替自己惋惜,倒心疼起自己马儿来。
罗望向阕红阁小厮扔出锭银子,命他牵来匹快马,见叶千琅仍立在原地不动,便唤他道:“大人不必恼恨,寇边城既言‘后会有期’,你定与他‘来日方长’。”
实则他小看叶千琅。且说他当日倒戈投魏忠贤,魏九千岁为考验此人忠心,特令侄子魏良卿设下“刀山火海”刑——实也变态得很,铺设地赤红炭火,又命魏府中刀客分置两旁,只要人来便刀剑伺候——叶千琅蒙眼赤足生生走遭“黄泉路”,面色淡漠如许,心跳不快分,还能在为他接风席上不计前仇地与魏良卿对饮,足见这人能忍常人之不能忍,断然不至于为这点小事就心怀恼恨。
只不过他此刻体内寒气惊窜,仿佛正有百十队人马在经脉间东来西去,逢人就挺刃交兵,既乱腾又凶险,于是不敢贸然而动,只得先勉力运功将寒毒压住。
罗望不知其中蹊跷,嘴里仍絮絮念些什,叶千琅已无耐性去听,艰难调匀口真气,打断道:“你扶上马。”
双手刚刚触上那身石青色宝相花锦袍,罗望便猛激灵,叶千琅肢体冷硬如冰,只怕堕入八寒地狱里受苦也比他现下好受些。
“可是……卑职誓与大人同生共死!”
“你功夫不精,于只是累赘。”叶千琅将他抛上马背,冷声道,“走。”
扬手于人马之后轻推掌,雪魄与主人灵犀相通,当即四蹄奋力,带着马上
放眼望去尽是茫茫戈壁,石山稠叠,寸土难觅,叶千琅路也无言语,只徐徐打马而行。倒是罗望,想是彼时还在王安府里,花前煮酒月下对剑,莲塘泛舟竹林策马……想通不该想,悄悄在心里叹口气。
迎面忽然飘来枚纸钱,叶千琅停下马,凝神道:“小心。”
荒滩戈壁,凭空冒出队送殡之人,粗计三十有余,些人缟衣白冠,手扶柩车哭个不止,还有些红袍黄帽僧侣,正念经超度亡灵。
白色纸钱洒路,随夜风忽上忽下地飘旋,白天见这般景象都瘆人得慌,何况还是四壁无人夜里。
哭声凄厉似老鸹在叫,经声听着更教人不痛快。这队送殡人马忽地散开,乍看还道人头松散阵势零乱,细究之下才知其间方位步法棋布错峙,精妙无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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