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边城柔声道:“只是想到,你自幼识经礼佛,性子温和,而今却能不顾自己安危,以身试险,实是长大不少。”
“临川仍不喜以,bao制,bao,以杀止杀,但明知此行是飞蛾趋火螳臂当车,这囚也不得不劫,这人也不能不救。外有强敌,内有阉患,若再容左师这样好官、谏臣平白受戮,岂非要叫普天下侠义之士心寒?”这双眸子于荧荧烛火之下清清皎皎潋滟生光,神态虽不复当年稚气,却依旧不糅丝垢秽,只怕这些话又撕开对方那身隐秘旧伤,便岔话道:“大哥,临川此行除护送两位小公子,其实另有桩要事在身——”
鹿临川蓦地打住话音,静片刻,见寇边城并不打算问他后话,自个儿倒羞愧起来:“临川非是不信大哥,只是这事干系甚大
正大引他入网。”
鹿临川见他气定神闲,心中自然无限信任与欢喜,只是想到这路如被鹰撵着跑兔子也似,不免悲从中来,叹气道:“叶千琅委实难缠,劫囚义士死伤过半,余下也都是残兵败将,哪里是他对手。”
“任英魂失于荒野,忠骨埋于大漠,不能为诸位义士从厚棺殓是寇某之过。”寇边城转身面向东方,敛容道,“今日寇边城在此立誓,必将亲手取下叶千琅首级,以祭慰诸位英雄在天之灵。”
叶指挥使助纣为虐本是国仇,而诸多弟兄折在锦衣卫手下又添家恨,四渎八盟早恨透叶千琅,人人都想寝其皮,啖其肉。高迎祥方才还处处表现敌意,这下已是仇怨尽释,不忿全消:“若寇公子真杀得叶千琅,便是四渎八盟大恩人,但凡今后有用得着地方,高某万死不辞!”
“阉党祸国,人人得而诛之。何况这脑袋还好好长在叶千琅脖子上,”寇边城浅笑道,“高兄未免太客气些。”
“不早不早!”心直口也快,高迎祥高声笑起,“高某又岂是贪权慕贵之人,四渎八盟只为诛魏阉、清君侧,倘真能斩去魏阉臂,奉你为首也是应当应分!”
几个人又说好些会儿话,出屋时已是夜深天高,冷月如钩。
他是文探花,又非武状元,身子骨本就比不得般武林人士,鹿临川被单小虎折辱好些日子,实是还不如死在叶千琅手里来得痛快,才说这会儿话,他已累得上下眼皮直起冲突,寇边城瞧他这副瞌睡猫模样,便笑道:“记得那年你八岁,死活背不熟《齐物论》,鹿叔叔罚你在廊下站宿,早起见你,也是现在这般模样。”
“合着临川日过错便遗臭万年,大哥总不忘拿来取笑。”鹿临川骨碌下爬上床,“这就睡,你想待着就待着吧。”
说是半气不气玩笑话,他虽闭上眼睛,却忍不住漏出丝缝儿来使劲地瞟着身边人——却见寇边城面带三分浅笑,虽不言语却始终脉脉望着自己,心里好阵惬意温暖,嘴上却故意道:“这位兄台,你这直溜溜地盯着不放,到底有何见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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