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这首《八声甘州》时,苏轼五十岁左右,当时是他第二次在杭州做官,又得到召他回京调令。这本来是好事,但因为他生总是在“被贬——召回——又被贬”循环中,所以这次离开杭州时,并没有飞黄腾达得意,而是觉得吉凶未卜。他写这首词给参寥子,里面居然有种交代后事意味。
钱塘江经过杭州,在江边有个地方叫作西兴浦。有次去杭州讲课,抬头发现学校对面就竖着“西兴渡”牌子,那时忽然有种时间重叠感觉。苏轼当年站在这里,看着忙忙碌碌渡江人。而今天站在这里,过江双向车流携带着更多人,争分夺秒,有些要进入杭州市区,有些要从市区出来进入新城。每个时代人都以为自己过着全新生活,只有诗人和哲学家会停下来询问:们经历在漫长历史中,是不是轮轮重复?
们该如何回忆历史,该如何看待历史中个人位置?有些人从不去想自己出生之前和死去之后事,那和他们无关。只有今天股市K线,这个月楼市波动,顶多三五年前决策与他们有关。但另些人可能处于种更有知觉状态,好像有第三只眼,既能够感受到现在这个时间点上自己,又能够跳出这个时间点思考未来人如何看自己。这种跳出去看能力有时候会带来痛苦,在觉得切都还不错时候,它告诉你这是短暂。可是在另些时候,它又会带来慰藉,建构起个关于过去时间、现在时间与未来时间框架,帮们找到某种超越时刻成败悲欢之上永恒性东西,那大概就是古往今来人类精神在某些层面共通感。们相信这种共通感会留存到未来。
中国古代诗歌非常看重跳出此刻局限,以联通古今方式观照存在。不管是陈子昂《登幽州台歌》,还是张若虚《春江花月夜》,都在表达这样意思:既是个现在热闹生活,又是个从未来看待终将死去,还是个永恒不变生命流动体中员。所以,对于“到底是什”有很丰富体验。这些体验中间也有很多情绪,它们互相抵触,也可能互相支撑。
古典诗句长短蕴含着情感节奏。“有情卷潮来,无情送潮归”,感觉非常均衡,不大看得出情绪和倾向。但“有情风,万里卷潮来,无情送潮归”却像江海上潮水,涌还。“有情风,万里卷潮来”,情绪比较高涨,带有极大动能。可是当它退去,“无情送潮归”,又比较简短,显得疲惫。这样种奔赴而来和慢慢退去之间张力,就是个经过青春岁月、历尽沧桑中年人感受。他还记得很多年轻时志意,但他更有深深疲惫,不愿多说。
历史也是如此。每次风潮卷来之时,人们都群情激荡,风潮退去却都悄然无声。苏轼所在时代同样风潮激荡,在新党与旧党争斗中产生无数悲剧。苏轼屡次被贬甚至在“乌台诗案”中几乎被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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