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读辛弃疾词时,只是对他晚年仰慕陶渊明之事有模糊印象,加之《鹧鸪天·晚岁躬耕不怨贫》首留下印象太深刻,还以为辛弃疾晚年虽未改家国之志,但也许可以在某些时候超脱于此,如陶渊明般落尽尘埃,获得无涉世事真趣。
鹧鸪天·晚岁躬耕不怨贫[60]
读渊明诗不能去手,戏作小词以送之
晚岁躬耕不怨贫,只鸡斗酒聚比邻。都无晋宋之间事,自是羲皇以上人。千载后,百篇存。更无字不清真。若教王谢诸郎在,未抵柴桑陌上尘。
辛弃疾性格热烈奔放,思想也天马行空,写词时不太凝伫于个事物,往往思接千载。读他词,好像坐在羲和太阳车上,路应接不暇。说他词豪放,估计也有这方面原因,这首词却格外平淡、质朴,连才气也收敛,比较接近陶渊明“文体省净,殆无长语”[61]风格。“晚岁躬耕不怨贫,只鸡斗酒聚比邻”,只是直陈陶渊明柴桑生活,毫无怨怼或夸耀之意,“都无晋宋之间事,自是羲皇以上人”,讲经历晋宋易代痛苦人,未必需要时时把这些感受写在诗里、挂在嘴上,如能在内心保留其桃花源般理想,则更为可贵。下半阕更是读陶诗读得全然忘,完全陶醉于其真纯之境。宇宙之中,终于有件事情可以让辛弃疾屏气凝神,其异代知音之感确乎动人。
谁知道后来又去看辛弃疾隐居期间词,忽然有全新感受,觉得稼轩词写得真是热闹。陶渊明《停云》《荣木》《时运》三首,虽然其中有对整个宇宙人生思考,但那纯然是内在体验。内容可以是生死、离别、善恶,甚至会触及这些主题中永存不可解除遗憾,但这个体验过程充盈而自足。所以,在陶渊明诗中,诗人可以通过春花春鸟看到生命某些真相,春花春鸟却不必扮演某个角色满足诗人缺失。但在辛弃疾词里,情况相反,他似乎无法满足于静止地获得某种领悟,必须将自己心灵活动呈现于外在世界。虽然辛弃疾喜欢《停云》几乎超过所有其他诗歌,但他在停云堂里似乎并不像陶渊明《停云》诗中所写那样“静寄东轩,春醪独抚”。
临江仙·停云偶作[62]
偶向停云堂上坐,晓猿夜鹤惊猜。主人何事太尘埃。
低头还说向,被召又重来。多谢北山山下老,殷勤语佳哉。借君竹杖与芒鞋。径须从此去,深入白云堆。
大概是笑点太低。第次看到这首词时,不由心生疑惑:这是梦工厂动画片吗?这是《功夫熊猫》吗?这是《马达加斯加》吗?为什那对猴子和仙鹤又来?辛弃疾在带湖造园,这对猴子和仙鹤要管他隐不隐居。过二十四年,房子都烧掉,换个新地方,猴子和仙鹤还要管他隐不隐居。连他出去旅游,都要惦记着自告诫“且丁宁休负,北山猿鹤”[63]。不但猿鹤管他,连北山老人也没放过他,还要亲自来劝辛弃疾迷途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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