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得自足、自然,仿佛他把自己身后切——事无巨细全都落实妥当后,剩下事,就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阳光下,或者过道里,等着死亡,等着生命最后刻按部就班地走来或突然到来。仿佛,生命与死亡在大伯眼前,是能看见时间和物质,如同行动着物体与走动脚步样,正从哪个方向朝大伯不慌不忙地靠来着,步步地接近着,如他坐在树荫下时抬起头,看到片发黄树叶从树梢摇摇身子落下,没有风,没有雨,只有种平静和温暖,只有温煦阳光包围着那片叶,让它在宁静和美状态里,因为自身形体与结构,从空中不急不缓,打着旋儿朝着地面落。而落地那处,是生命终点,牵引着大伯目光。大伯凝目在那处地界里,看见那片黄叶下落和旋转,也正是他生命最后下落气息和平静,是他人生中最为安详宁静刻。只要它落下,大伯生命就结束。而为它落下不那匆忙和急促,大伯不仅不再害怕它下落与死亡,而且还在那儿静静地等着那个落下与结束。仿佛大伯明白人生无休无止疲惫与辛劳、奔波与周旋,其实都是最终为这刻——死亡和消失。
大伯对死坦然让震惊和尊敬。
大伯对生死关系理解没有跟细谈过,但坚信大伯因为对死认识也会对生有新理解和领悟。大伯不识字。也许正因为不识字,不需要把生与死上升到知识分子理解哲学高度里。因为不识字,也无须从因为在书本上读到几句只言片语、令人悲伤生死观,而对虚无论有着钻牛角尖般痛苦和惊慌,从而因为无可遏止年老、疾病和死亡到来,终日把自己安置在无奈和惊慌、心悸和悲伤沉默叹息中。也或许,正因为大伯不识字,因为大伯是农民,因
般孝子都是几个、十几个,最多不过几十个,可到他死后,因为家族大、辈分高,定要组织好晚辈们,让孝子队伍最好超过百个。
说请响器班,定要乐技最好,最少要请两个响器班,让他们这班吹累,那班接着吹,都不累又人多时候对吹赛擂台。
大伯给说许多他对安排和打算,并说关于棺材、寿衣、孝布、纸扎、社火等等人生之后需要,他都给哥哥、弟弟和姐姐、妹妹布置安排,而要做,就是不要到他突然下世时,因为路远工作忙,赶不回来给他去送葬。
笑。
笑着对大伯说:“真到那天,就是人在天边也要赶回来。”
而后大伯放心地点点头,宛若他把件事情布置落实,他可以坦然离去。可在落实这些后,大伯又忽然想到另外桩事,他问:“死你能回来,你媳妇小莉她能回来吗?”
说:“她当然得回来。”
大伯不相信:“人家是‘外头人’(城里人),到时候她不回来你咋办?”
笑笑:“她不回来奔丧就离婚。”
大伯也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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