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感觉下,它用多大劲。”宝安把羊羔递过来。手指伸进没有牙齿羊嘴刹那,以为要断掉,立刻懂什叫“吃奶劲”。山坡上只小牛在吃奶,头部像钻头往上冲冲,母牛只大腿被冲击得趔趄落不地。
这和少年宝安骑着自行车再从草坡上冲下去,宁肯磕破皮也要再次尝试,只为锻炼康复用力,是同种。
2014年夏天,宝安没有迹象地突发头疼。宝安从小患有中耳炎,因为嘎查草场上没有诊所,到乌兰毛都苏木看病有四十公里路程,长期没有治疗,脓液渗进大脑,导致脑炎。
宝安家草场是条平缓起伏小山谷,处在几户邻舍草场最里面。这是科尔沁草原乌兰毛都苏木(乡)腹地,牧民草场顺着川道和两侧小山谷延展收束。
割草季节刚刚过去,羊群在变浅草场上缓慢移动,啃啮尚存青色。当它们游荡到山口遍布草堆过冬草场,宝安在住房附近点燃只二踢脚,“砰”地声在天空爆炸,受惊羊群收起边角,像扯动羊毛围巾向深处移动,慢慢和青灰草皮难以区分。
初春来时,这里情形全然不同。草芽刚刚从片灰蒙下萌生,羊群难以啃啮,短暂阳光忽然消失,飓风从山坡扑下,裹着雪粒抽打裸露草场,对面站着却听不到彼此,“们话被风吹走。”宝安笑着说。
多年前宝安爸爸遭遇场车祸,和前年宝安患病,让这户牧人光景落在全嘎查(大队)后头,羊群大幅缩水,大部分还不是自家,屋旁割草机和小四轮都生锈,电视也是人脸大小个。屋顶呜呜转动风车也是旧年。
羊群缩水之后恢复缓慢,买羊羔只要五六百元,自家接羔长到半大也要卖掉还钱,割草季节之前卖批,春季开学之后第次回家,宝安看到自家羊群由三百多只减到两百只左右,与别家相比远为逊色。
眼前这片初秋收割过草场,和其上缓缓移动羊群,是父母年辛苦成果。只是,对于下代宝安和哥哥来说,这片小山谷里起伏草场,似乎不足以安放他们未来。
即使有足够宽阔草场,宝安也没有纵马驰骋愿望,他更投入,是身下山地自行车,可以在草坡上来回冲刺。在似乎成不变草原上,这件外来物什显得新奇扎眼。除锻炼康复功能本身,它来自那个世界,比起眼前成不变草场,有让人向往得多东西。
吃奶劲儿
经过冬憋闷圈养,厩棚门打开,羊群在阳光夹杂着雪粒天气里急切出栏,只刚出生三天小羊羔四肢不稳,陷在草窝里情急地咩咩。
羊羔让宝安想到自己手术后样子:左半边身子变得不好使,经常在草地上走着就摔倒。他不能上学,只能不停地走路和骑车,锻炼、锻炼。宝安将它抱起来,伸出手指,小羊认做母亲奶头,嘬圆嘴唇使劲吮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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