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五章(4 / 7)

与周造相识,感恩。与周造分别,感恩。

水池里传来滴水落下滴答声,原因是水龙头橡皮圈松,因此断断续续地漏水。这在桃子听来,倒像是周造在回答——“你也听见俺说话吗?”“感恩。”桃子漱口,梳头,坐正姿势,不由得又合掌感恩。左手温暖传递给右手,左手感受到右手回应,同时也能感受到来自那个世界鼓励。桃子痛切地感受着这切。

有时,桃子从肩膀到背后会有刺痛,但她从未想过为此去医院。如果是小病小痛,桃子也是会去医院,当想到这可能是要将她带到另个世界去病,她也就定下心来,做好心理准备。回想起自己直未发现周造有病,次也没陪他去过医院,就这送他离开人世。桃子打定主意,绝不去医院,也算是对周造有个交代。现在,疼痛还不那严重,还只是发生某些瞬间,况且也没有其他明显症状,反倒有份清澈纯粹紧张感支撑着桃子。

在立春天晚上,桃子也准备点儿豆子(译者注:日本习俗,在立春前夜,要撒豆

,桃子不得不认为是隐含着什深意。

年初,桃子过得蛮平稳,起码从外观来看蛮平稳,虽然她内心慌乱不堪。桃子发现自己嘴唇失去血色,有时候动作不稳、身体打晃,有时候叽叽歪歪地掉眼泪儿——桃子对这样自己很来气。

难道不是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吗?真没用!自从送走丈夫,桃子以为自己眼角始终能瞄到衰老和死亡,因此自己早就做好迎接它们心理准备,然而现在想想,自己当初还是将这切都设定在很遥远未来,仿佛它们离自己还很远很远。如今感到它们真临近眼前,就这狼狈不堪,啊,真丢人!

桃子感到大限已经近在眼前,无可逃避,无处遁形,这让她倒抽口凉气。

元旦,当人们撤下装饰在门口迎新年松枝,过年兴奋也已平息,世间恢复日常平淡,而桃子情绪也随之安稳下来。

在叹息和愤怒之后,出现在桃子心中是难以形容愉悦。

桃子觉得切都闪闪发光,亮得耀眼,当想到这所有切都将不复见,桃子看什都觉得新鲜。

切都新鲜得如空山新雨后,不仅是那闪亮光芒,就连世间各种声音,桃子都感觉听上去是那样澄明悦耳。

自从送走丈夫,桃子就直认为有另个肉眼所不可见世界存在着,如今所见所闻之于桃子都是佐证,她感到自己是所有感受载体。

打扫卫生时倒映在水桶里白云,感恩。远处传来狗吠之声,感恩。左手食指指甲周围长倒刺,感恩。无论是何时何事,桃子都能感受到其中富含深意。仔细回想,自从丈夫离世,桃子随口说出就总是“感恩”二字。桃子人生是失而复得人生,是因为“失去”所以懂得何谓“得到”人生。如果不是因为经历过失去,桃子到现在还是懵懵懂懂什都意识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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