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兰君失魂落魄地用手指抠着大门,声不吭地任凭门房推搡也不肯撒开手,突然门里传来声音:“老周,让她进来,她是朋友。”
傅兰君循声望去,个消瘦中年女人站在院子中央静静地望着她。
是程璧君,是她。
桌上茶水袅袅冒着热气,隔着热气看程璧君,她老,上次相见时还是活泼俏丽少女,如今却鬓已星星。她比傅兰君更见老,连背都微微有些佝偻,双曾经熠熠生辉眼睛如今变得愁苦而木然。
她不提顾灵毓,开口便问:“孩子还好吗?”
傅兰君回到宁安。
宁安还是老模样,女校还在,鼎记也还在。傅兰君在鼎记吃块糕点,吃完时候已经是黄昏,她鼓起所有勇气向顾家方向走去。
古老顾家大宅在夕阳中兀自华丽而威严,傅兰君整整鬓发走到门前叩响朱门。
来开门却是个她不认识人,他警惕地看着傅兰君:“你是谁?”
傅兰君有些错愕,原来门房呢?
“他去哪里?”
“死。”
傅兰君再回到中国,已经是民国1929年春天。
比起她离开时1913年,十六年过去,故国似乎没有任何变化,却又似乎大变模样。
山河依旧是那样壮丽而古旧,然而政局已经大大不同。
傅兰君回答她:“挺好,今年刚满十八岁,在伦敦政治经济学院读书,书读得很好,朋友也很多,身体很健康,年初还带回来个金发碧眼女朋友。”
提起儿子,傅
已经不是这家主人,傅兰君压下质疑,礼貌地说:“来找这家主人顾灵毓,劳烦您通传下。”
门房却是脸不耐烦:“什顾灵毓啊,咱们这儿就没这号人,您抬头往上瞧,这家姓程。”
傅兰君像是被闷头打棍,她后退两步仰头看,门匾上写可不就是程府?
她扑上去抓住要关门门房:“你是不是搞错,这家明明是姓顾呀,宁安顾家,本城望族,当家少爷顾灵毓是军官……”
门房不耐烦地推开她:“哪儿来神经病。”
傅兰君知道,早在1924年,末代皇帝家就被赶出紫禁城,现在蜗居在天津,中国是彻底没有皇帝。
她也知道,中国出现个新政党,叫作中国**党。中国**党曾经和执政国民党合作过,并且起北伐各路军阀,但是现在合作已经破裂,两年前“四·五”事件震惊寰宇,黛西还跟她谈起过这件事,说到在这次事件中枉死工人和**党员们,黛西很是气愤,她不能认同这种面临外患却大搞党争事情。
这小英夷谈起政治来总是腔热情,傅兰君轻轻笑。
哦不,不能说她是小英夷啦,那多年过去……距离斋普尔那年已经过去二十五年,她们都老。不知道顾灵毓现在是什样子?他鬓发灰白没有?
身形佝偻没有?身材发福没有?他们两个再相见,会不会是,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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