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记得那个寒冷晚上,看到他用个十八岁男子切自尊忍住号啕,在家温暖火炉前,叙述家破人亡故事——和几年前有个小男孩告诉他爸爸头挂在城门上样悲惨。
窗外,妈妈种几棵小树在风雪中摇晃,弯得近于折断。自此,深深地记住他名字——逃到营口后,他把原来父母取吉祥名字“张乃昌”改为“张大非”。
从此,每个星期六午后,会在哥哥那群喧闹同学中,期待他那忧郁温和笑容。他
哥哥随中山中学由北平迁到南京之后,每个星期六中午会带五六个同学回家。吃过晚饭,他们坐江南铁路火车回板桥,哥哥在家住晚。
母亲在她自己幸福中,觉得每个没有家东北孩子都是她孩子。在南迁之后、抗战八年之中,所有中山学生都是没家孩子,差不多每个人都有凄楚故事。
张大非初到家时候,没有人注意他。他静静地坐着,很少说话,也不参加游戏。吃饭时,妈妈总叫他坐在她旁边,不断地给他夹菜。
在这之前,只知道爸爸要哥哥去找位姓张学生——他父亲在满洲国成立之初是沈阳县警察局长,因接济且放走不少地下抗日同志,被日本人在广场上浇油漆烧死。
哥哥终于在同学中找到他。他比哥哥大三岁,除打篮球,不参加任何课外活动,也很少与人说话。透过那年毕业和他起打球撑竿跳国手符保卢〈是那时女生偶像〉知道他身世,哥哥才找到他。
那年过年除夕,他们留在学校,全校包饺子过年。初二下午,张大非与哥哥回家。当天外面开始下雪,很冷,屋子里生火,饭后坐在壁炉边,妈妈问他离开家乡情况。
他说他父亲被烧死之后,在日本人追杀之前,家八口四散逃亡;他与个弟弟、妹妹连夜逃往营口投奔姑姑,进所教会办中学,每天早上学校有早祷会,由“主祷文”开始:“们在天上父,愿人尊父名为圣,愿父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们日用饮食,求主赐给们……。”在这里他可以尽情求告个父亲保护和爱,于是他信奉基督教。
第二年满洲国成立,日本推行皇民化教育,他已十五岁,个人进关,到北平投奔叔叔。失学年,叔叔家也不适久住。那时在北平、天津街上流落东北青年很多,冬天街旁常有冻饿路倒。
有天,他在极端困顿中在报国寺旁游荡,看到院子里搭几个帐篷,庙门上贴着“国立中山中学”招收东北流亡学生布告。他考取初三,入学后全体学生食宿切公费,从此有安身之所。
学校功课水平很高,原以为自己有前途,谁知过两年,华北在日本由满洲国进逼之下已风雨飘摇,渐渐岌岌可危,中山中学被迫南迁。离开北平时,只能辗转告诉在家乡却已无家可言母亲,将随学校南迁,到南京板桥却始终得不到母亲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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