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面和左右都是盘土炕,像马蹄铁形状。睡二十多人,还没把炕睡满。
啊呀,那些人睡在炕上样子,叫人心酸呀。右派,都是些干部呀,应该是体面人嘛,竟然个个像是叫花子,穿得破破烂烂。有人腰里还系着麻绳。可能是冷吧,就没有看见火炉子嘛,系个绳绳暖和些。大部分人睡着,少数人在炕上坐着,还有个人用个装饼干罐头盒子做炉子在茶缸子里煮什,烧是本书。他就跪在炕上,罐头炉子也放在炕头上。他身旁还堆着几本书。他手里那本书撕得剩下几张。
问那个人:你煮啥?
他回答,干菜叶子。
人们模样确实吓人呀。有人瘦得像柴棍棍,眼睛陷得深深像两个黑洞洞。腮也陷下去成两个坑坑。脸上点儿肉都没有,脸皮薄得就像直接贴在骨头上牛皮纸。有人浮肿,肿得像是大胖子,头肿得像背斗那大,脸有脸盆那圆。
院主治医生,右派,临洮县人;有个小个子,兰州市工人医院主治医生,右派还有个女右派,是省人民医院护士长。在他们面前,是当然领导,他们向汇报:病人很多,有些病人血糖过低,思想包袱重,精神状态不好,死掉。
说,问题这简单吗?是血糖低问题吗?血糖低就能死人吗?血糖为什低,什原因造成?
他们都不说话。
看他们也说不出什来,就不问。知道,他们不敢说真话,他们就是说真话才犯错误,才送到这儿来劳教呀,他们敢说真话吗?
说,你们领到号子里看下去。
由于怕冷,那些人把所有衣裳都穿上,衬衣,绒衣,棉衣,棉衣外头又套着棉大衣或皮大衣。浮肿人眼睛细细条缝。胖得睁不开。
问几个人,哪个单位?从哪里来?犯什错误?
回答都很简单。想,他们可能是怕,看穿着军装,搞不清楚身份。叫那个姓杨医生介绍下,是部队上派来医生,是来给大家看病。他介绍,情况大变,把吓跳:七八个人忽地从炕上下来,围住,手里都拿着写好信,叫替他们发信。没接信,没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不知该怎处理,再说,季队长说过阶级斗争复杂不要惹麻达话。那些人看不接信,就硬往大衣口袋里塞。他们七嘴八舌地说,解放军,拜托你,求你,给把这封信发出
那个姓杨医生领去号子。记得往北边走几十公尺到百公尺距离,进个大院。大院里边是排排房子。房子里像是没有啥人。问那个姓杨:这些房子怎都空着?
他说,人都调到高台县明水农场去,走两三个月,夹边沟剩下些老弱病残,都起不来,都成病号。
问有多少病号?
他说三百多吧。
们进第间房子。是间大房子,有三问房那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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