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在他背后关上。
他长出口气,感到像从散戏剧院中走出来似,既兴奋又疲惫。他端起茶杯,却因杯子滚烫而又马上放下。他好奇地用匙子搅搅,发现放进去糖块才刚刚开始融化。
***
所想象是流亡伊斯坦布尔期间写就《预象》埃里希·奥尔巴赫,他正在酝酿他不朽之书《摹仿论》。就像他为圣经提炼独特时空观和历史观样,他提出:故事并不总是按照时间线性顺序前进,在上帝这个书写者眼中,历史遵循着某种更隐秘、更纤巧秩序。天使在某时刻造访他,就像他造访亚伯拉罕和撒拉、玛利亚和约瑟样。这些人和事在天使眼中并无虚实先后之分。
注:文中奥尔巴赫笔下段落多源于《预象》(Figura)文,初版发表于《罗曼语文学档案》第22期,1938年佛罗伦萨出版。
存在。”
他平静地听着。他们之间有种日常寒暄气氛,任何对话仿佛都是顺理成章。他没有顶礼膜拜习惯,“因为是语文学者,”他对自己解释道,“只相信人语言。熟悉《旧约》人物行为逻辑。思索亚伯拉罕命运比思索自己更久。试图设身处地理解他,他行事作风最终影响。这再自然不过。”
窗外景象是喧嚷集市,小贩们在古旧街巷上兜售蜜饯、挂毯和贝壳。再远处是圆顶和尖塔轮廓,以及背后曲折恢弘海岸线。而他眼中所见却是在内海漂泊尤利西斯,举行家宴罗马主妇,在斗兽场迷失自己神学家,在炼狱中徘徊但丁,在小酒馆里痛饮矿工,织长筒袜主妇。那与其说是个形象世界,不如说是个语言世界。他记忆中世界正在他脑中慢慢成形。他将要把已经逝去、坍塌记忆经纬地织成挂毯,那就像座城市在纸上投影。那座城市已经分崩离析,踪影难寻,他只是在凭记忆画下它全貌。他想起童年时在街心公园最喜欢游戏:用沙子堆城堡。没有城堡是凭空建起。那是沙子移动。们脚下城墙和尖塔越来越宏伟,它脚下空洞也就越来越深。
“从没有时间地方观看,人是什样子?伊斯坦布尔是什样子?”他小声问。
“用普通语言很难说清楚。”客人回答,“就像在岸上观看不舍昼夜川流。”
①W.B.:瓦尔特·本雅明
他看着对方站起身,把帽子拿在手里。
“时间到,该走。”
“您要去哪儿?”
来访者站在门槛上,回头看他眼。他不确定最后是否看清对方面孔。
“去哈兰,拜访亚伯拉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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