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笙在人群中看见叶雅各布。他走到尹小姐跟前,与她邀支舞。手背在后面,躬身行礼,十分绅士。雅各布梳着油亮背头,身黑色礼服。浆得硬挺衬衫领,将他身形又拔高几分。在灯光下,他苍白着脸色,神情肃然,像是流落上海年轻王公。文笙不禁有些恍惚,眼前浮现出昔日少年玩伴,坐在墙头,用似笑非笑神情看着他。
满场翩翩人,仁桢便也教文笙跳舞,说跟同学学,还未实践过。跳会儿,教人与学人,都很笨拙
永安笑得有点不明所以,说,你这个发小可不简单,中国人精,西崽狠,占全。疑心他是跟犹太佬混得久。上次那个埃文斯,生生给他甩掉,和玩儿什暗渡陈仓。也好,如今更干净。只是有些不信,他真是个基督徒?
文笙觉得头有些发晕,或许是因为喝不惯红酒。他觉得永安声音有些飘忽,他问,这些钱放给谁?
永安说,自然是放给“隔都”里出来犹太佬。趁着乱,都琢磨着在中国东山再起。
永安挨近文笙,说道,如今,们兄弟倒应该大干场。说实话,旁人不是很信得过。你手上那些黄鱼,是派用场时候。
文笙将自己慢慢靠在沙发上,半晌才说,永安哥,钱是卢家,做不主。们家买货卖货惯,钱生钱生意没做过。你尽自小心。
永安愣愣,头昂,将杯里酒饮而尽,说,也罢。是想着有福同享。说实在,也怕有个差池,师母那儿难交代。做哥,不帮带你又过意不去。你且安心做你,还像以前,有什事尽管言语。对,妹子几时到上海来?你捎个话,说永安哥念叨她。
这年圣诞假期,仁桢来上海。确是应永安邀请。文笙也有些时日未见永安,据说又搬次。还是在原先法租界。个白俄皮货商人,移民去南美,留下处洋房。算捡个漏,永安说。
永安手笔大,包夏令配克影戏园,放场《黄金时代》。放完后,他又抱怨,说没有挑好片子,好好个平安夜,看得凄风惨雨。仁桢便道,倒觉得不错。美国人对自己事,是愿意看得清楚些。
永安载两个人去参加他派对。路上,仁桢却没有许多话。永安便道,妹子,上海别没有,有就是两个字:“热闹”。文笙是个哑巴葫芦,你可别跟他路。合该做不上海人。
派对在日升大饭店顶楼。他们到时,已是人山人海。见永安进来,先是小号起个音,舞池里乐队便奏起《教如何不想她》。就见尹小姐派雍容,款款地走出来。开口,歌声低沉婉转,倒很有几分神似当年白光。永安两眼迷离,上前拦腰搂住她,继而哈哈大笑,说道,不好,不热闹。看该唱个《假正经》才应景。派对,都得放下身段,吃好、喝好、玩好。说完端起杯酒,高高举起来。便有如林臂膀举起来,呼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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