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笙并未应她,直直身体,仍旧跪在石板地上。
云嫂叹口气,出去。
只三两天,猛然松心,昭如病下。
医生瞧着,说没什大碍,还是前些日子肝气郁结。凡情志变动,虚邪自来有时。便开些温泽药,嘱咐静心调养便是。
觉得好些。老六家逸来望她,说,嫂子,文笙回来,柜上事倒
云嫂擦下眼角,说,笙哥儿,你让娘打。你可知道,你再不回来,你娘就要死过去。
文笙低着头,没句言语,默默地承受。
终于还是郁掌柜,走过去,将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昭如扶起来。他说,太太,别再打,再打就把孩子打坏。
他又对文笙道,笙哥儿,你且跪着,让你娘消消气。
文笙跪在前厅,没有人敢扶。这满屋里陈设,丝毫未动过。在他看来,却不知为何如此陌生。
文笙回来时候,昭如正执着炷香,念念有词。
香忽然断。滚热香灰落到她手指上,烫得她心里麻。
她将眼睛阖得更紧,不停地默念“阿弥陀佛”。
太太。她听见云嫂在背后唤她,犹犹豫豫地。
她愣愣,缓缓回过身,看见云嫂边儿上站着个黑脸膛青年,身短打。
屋里生炭火,然而,惶惶然间,他只觉得周身发冷。他抬起头,面对着迎门画像上老祖宗。他从未仔细地端详这男人面目,并不严厉,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和蔼。恭谨样子,两道长长寿眉垂下来。双颊松弛而饱满,脸福泽寿禄。
很久之后,手指上有些细微痒。文笙看到,只很小蚂蚁,极谨慎地,沿着他食指向上爬。文笙抬起头,就着夕阳光线看牠。牠似乎陷入迷惑,摆动着触须,在手指上绕起圈。时间又犹豫,停在文笙指甲上,进退维谷。
文笙闻到空气中渐趋清晰味道,那是经年家具隐隐散发出。黄花梨太师椅,鸡翅木条案。还有西厢房口老樟木箱,年年都要搬出来“晒霉”,这些气味儿都是熟识。
他想,这是家,回到家。
云嫂推门进来,在他身前搁下个蒲团,说,哥儿,太太不要你起来,你且跪在这上面吧。地下冰凉,久要伤膝盖。
她盯着这青年,看半晌。当她终于辨认出是文笙,手里香落到地上。
文笙上前步,跪在她面前,轻轻说,娘,儿子不孝。
昭如慢慢地蹲下来。她触下文笙脸,手指间用力。这脸上轮廓略有些粗糙。她不信似,又用下力。然后是这青年宽阔得多肩膀、胳膊。她摸摸索索,同时间,嘴唇微微颤抖。
云嫂在旁边笑着说,笙哥儿长结实,当娘都不认得。
这话音刚落,昭如猛然扬起手,重重打在文笙身上。文笙被打得个趔趄。他直起身体,重又端正地跪好。昭如手没有停,下,又下,打得越发狠。她哽咽下,终于哭出来,渐哭得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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