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口音并非襄城本地人。张四方脸,紫黑脸膛,宽额头。眼里
仁桢摇摇头,说,不,爹疏忽是自己。
明焕叹口气,说,爹把年纪,什疏不疏忽。你好好读书。你好,爹就好。
许久,仁桢终于鼓足勇气,说,爹,往后桢儿要是嫁人。您怎办,可会再寻个人起过?
明焕站起来,在书桌前踱几步,严肃眉目突然舒展,笑,说,那得看桢儿可嫁得掉,若没有人要,还不得跟着爹过下去。
仁桢便也笑。笑笑,心里突然阵发紧。
说上话,却已看出她不凡。
她压低声音道,要说你们家,心里头最敬,是你这个姐姐。
仁桢眼睛闪烁,旋即熄灭。她听到自己,用清冷口气说,二姐并不喜欢你。
言秋凰只微微笑道,个唱戏人,还能指望人人喜欢?
晚上,仁桢走进父亲房间。明焕正坐在书桌前,就着灯光,手执着本《长生殿》工尺谱,另只手放在桌上。食指与中指,轮番敲击桌面,打着节拍。
大暑这天,天竟分外地热。仁桢提个小篮子,里头装两片西瓜,去祠堂后“思故亭”。
仁桢轻轻唤声,黑猫闪电样就跑出来。先是弓起身体伸个懒腰,绕着她膝盖轻轻地叫。虽说是畜生,到底有灵。半年过去,也懂得与仁桢偎枝偎叶。已经长成半大猫,养得好,通体黑得发亮,如同匹锦缎,竟比许多家猫还气派些。仁桢便给牠取个名,叫“墨儿”。
仁桢将瓣西瓜摆在地上。墨儿便过来,先舔舔,然后不声不响地吃起来。吃完瓜肉,竟又啃起瓜皮,啃出密密牙印子。仁桢就说,看看你,真是叫斋坏。就又抛另瓣过去。墨儿用爪摁住,专心致志地啃。仁桢在旁看牠吃,看得入神,轻叹口气,用手摸下牠皮毛。手指插进去,暖烘烘。
哈哈哈。突然响起阵笑声,洪钟般。人和猫都吓跳。墨儿警惕地向后退,尾巴也竖起来。
仁桢回过头,看见个壮大男人站在身后,正笑嘻嘻地望过来,嘴里说,走南闯北,还是第回见到猫吃西瓜。小妹妹,你可让开眼界。
仁桢轻轻唤声,爹。
明焕抬抬眼睛,看看她,说,今天下学晚啊。
说完又低下头去。因为老花,他便将手上书拿得格外远些。仁桢觉得爹真老。她想想,今日言秋凰与自己见面,竟无句提到他。心里莫名地有些黯然。眼前这个男人,穿件鱼白色短绸褂子,肩头却有块触目黄。是去年在箱子里放旧,生霉。洗都没有洗,就上身。慧容去世后,他生活便少人打理。因为避忌,他甚至不让四房女仆近身。形容上,竟比以往更落拓些。
爹。仁桢喃喃地说,想娘。
听到这里,明焕放下书,很认真地看着自己小女儿。半晌,才说,桢儿,爹近来可是疏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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