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仁桢手里捧着点心匣子,站在“永禄记”门口。人们行色匆匆,并没有留意这个刚刚放学小姑娘。但她自己到底有些紧张,手心里渗出薄薄汗,眼睛却遥遥地望着远处钟楼。她在等待五点钟。
还有十分钟。大钟上指针,慢条斯理,似乎看不出任何行动。长这大,她第次体会到什叫做度日如年。她将自己手紧紧,彷佛这样就可以将这匣子保护得更好。她甚至有些想打开匣子,查看下里面东西还在不在。那些钱,贴着自己心脏,或许会更安全些。
她索性让自己放松下来,将目光移向路上行人。她很确信点是,在这些行人中,必然有个也在观察着她。也在等待着五点钟。然而,她不知道那是谁。有些人偶尔放慢脚步,眼睛扫到她身上,但很快也就离开。对这女孩儿有些焦灼神情,不以为意。他们想,大概等父母等得有些不耐烦吧。仁桢在他们脸上,也看不出任何期待与被期待。于是她感到阵松懈,神情因之茫然。
她望着这条熟悉不过街面。即使是作为个小姑娘,也看得出些变迁痕迹。五年前石板路,浇筑水门汀,变得平整灰黯。对面“老祥记”布庄,门脸儿粉刷成亚麻色,门口是张招贴画,上面是个穿旗袍妖精样女人
胃里就直泛恶心。你知道,们家卢叔,因为老太爷中风事,已经被你训练成半个护士。打针什,不在话下。
夏目医生将目光移向这个姑娘,深深地看她眼。微笑下,然后将这盒管制处方针剂放到她手里,说,好,卢叔信得过。天针,别忘。
临走时候,他对仁珏姐妹鞠躬,轻轻说,二小姐,听说你前些年在杭州读大学,应该快毕业吧。
仁珏点点头。
看,你姐姐是冯家第个大学生,真是有出息。桢小姐要加油啊。夏目医生温存地笑,然后抚摸下仁桢头,好像位慈爱长辈。
晚上,仁珏将那些西药,瓶瓶地用油纸包好,然后放进只“永禄记”点心匣子里,连同那盒盘尼西林。当她做完这些,听到不知是哪房孩子,在外面呼喊起来。然后是更多孩子声音。
她站起身,推开窗子。原来,外面下起雪。
她将手伸出去。雪花飘散下来,阵紧似阵。落在手心里,阵凉,却又很快地融化。没化,是落在紧紧缠绕绷带上,彼此便凝结起来。她出神地看着它们,慢慢地透明、坚硬,融为体。
又年过去。她叹口气,想起许久前回家那个晚上,分明也是这样大雪。她笑吟吟地站在妹妹身后,蒙住她眼睛。
如果不回家,会是什样子呢。她使劲地摇摇头,将这些念头从头脑中驱逐出去。这时候,阵风刮过来,带着干净寒冷,打在她脸上,让她清醒些。她愣愣地在风中待会儿,将窗子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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