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桢听心里动,说,二姐和娘出去做什?
徐婶就说,做新衣裳呗。等你好,也给你做。
仁桢就扁扁嘴,说,你骗人,二姐才不要什新衣裳。
徐婶也笑,说,你懂什,哪个新嫁娘不要做新衣裳?除非爷娘不爱。
仁桢骨碌爬起来,说,什……新嫁娘?
手忙脚乱地收档。太太小姐们将人力车指使得团团转,间或有呵斥与抱怨声。
仁桢也跑会儿。她发现雨越来越大。她将包袱搂在怀里,还是难以阻挡雨水迅猛地扑打上来。她终于躲到个杂货铺屋檐底下。
杂货铺已经关门。她望着雨像帘幕样垂挂下来,遮挡住街面。她瑟瑟地发着抖,然后听见有轻细叫唤声。低下头,看见只很小狗,挨近她,将湿透皮毛贴住她小腿。她蹲下身,抚摸下牠冰凉身体。小狗发出极其微弱呻吟,然后伸出舌头,舔舔她手指,丝暖。
当天暗透时候,仁桢从后门溜回家里。她将湿透包袱摆在仁珏面前,看着姐姐目光点点地黯淡下来。仁珏并未说什,只是伸出胳膊,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屋里安静得很,仁桢似乎听到二姐心跳。二姐低下头,吻下她额头。她觉出脸颊上有股热,将雨水寒意覆盖。她抬起眼睛,看见姐姐笑着在流泪。
这场雨水,让仁桢染上肺炎。慧容不断地检讨自己,说家中大小事情,使她对这小女儿疏于管理,以至于野心。只以为她大,不需要人接送,却成天价地不知道到哪里疯去。
徐婶自知失言,说,快
她长吁短叹,同时禁绝仁桢与外界来往。
仁桢躺在床上,喝着各种汤汤水水,听着奶妈徐婶无休止唠叨。渐渐,她却感到说不出寂寞。徐婶这几年,似乎年纪也大,很多事情翻来覆去地讲。仁珏与仁桢,都是她带大。对这个小,她又分外尽心,几乎是当成自己孩子来养。但这孩子大,与她话便少。说很多话,她也不懂。
这次孩子病,于她简直成为个机会。变花样给她做各种吃食,给她讲山东老家里各种故事。这些传说,在仁桢小时候听来,兴味盎然。然而她并不知道,如今仁桢,已经对她故事有些厌倦。虽然她是个善意孩子,未表现出些不耐烦,但确是厌倦。并非因为情节里乡野与鄙俗,而是,她内心中,有更大世界。即使这世界是模糊,但是,这世界接壤处,却让她看到些清晰而重迭脸孔。
好些时候,她便想要徐婶拿课本来给她。徐婶粗声说,功课事,等好利索再说,这密密麻麻字,看得多费脑子。仁桢便说,那徐妈妈给念课文听。徐婶便短舌头,说,小祖宗,你让给你念课文,不如赶母猪去上树。等你二姐回来,让她念给你听。
仁桢就使起性儿,说现在就要听。徐婶就犯难,说你二姐和太太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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