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天上现出瓦青
颜色，然后开始落下雨点。入冬已经很久，人们似乎都对这突如其来丰盛雨水始料未及，开始奔跑躲避。小商贩们
，便走进暖房，并未发现什
异样。却突然听见“扑啦”
声。便循声望去，见地上躺着尾金鱼，正沿着水缸扑打。她认出来，竟是老太爷生前养黑龙晶。只是没想到牠还活着，且长得这样大，不知是靠
什生活。仁珏蹲下身，捧起牠，将牠放回水缸去。这鱼翕动腮，似乎很努力地想钻进水里去。然而，动弹下身体，肚皮却朝上浮起来，两片鳍微弱地摆摆。仁珏看到有些红色血丝正从牠眼睛里流动出来，将牠身边水，都染红。再看自己手，也是红，蓦然有些惊惧。仔细辨下，这鱼竟然两只硕大眼，都被戳开个洞，正汩汩地往外流着血。她觉得胃里突如其来地痉挛，捂着嘴巴跑出来。
仁桢坐在“永禄记”门口台阶上，慢慢咬着只龙须卷。她并不知道，这是自己最后次为二姐帮忙。虽然对这样传递东西，她已经轻车熟路。但这次究竟不同，因为要交到来人手上。这让她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
除点心盒子，身边还有个包袱。她悄悄掀开包袱，看里面透出角红。她想起二姐捧这条毛裤，拿到灯光底下给她看，像是抱着个新生婴儿。那神色是既骄傲又羞赧，又有些没着没落。问她好不好看。她说好看，可也看清楚，这毛裤针脚粗大和扭曲。有地方，已经脱线。仁珏就叹口气，说打这条毛裤，比读完两个大学都难。那些姨娘，合该博士毕业。
她想起姐姐话，不禁笑起来。
这样笑着，没留神面前已站个人。那人咳嗽声，她才抬起头。来人身粗布短打，戴顶旧毡帽。帽檐压得很低，辨不清面目。仁桢警惕起来，垂下头，将手中盒子抱得更紧些。
“小姐要车吗？十条巷到平四街可远得很。”仁桢听到这句话，倏然惊。
再抬起头，目光恰碰上双清秀眼睛。那眼睛含笑看她，带着暖意。她脱口而出：“范老……”
来人做个噤声手势。仁桢猛然压抑住心中欣喜。她并不知道，来和她交接人，竟然会是逸美。她喜出望外。然而逸美并无亲热表示，只是略略抬眼望下四周，接过她手上盒子。
这时候，街上传来些喧嚣声音。他们都看到远处走来些穿着黄色军装士兵。逸美将封信迅速塞到她书包里，摸摸她头，便转身走向架人力车，抬起车把手，迈开步子。车上是个戴眼镜瘦削男人，笑着对她点下头。
这切发生太快。她愣愣地看着范老师背影消失在巷弄尽头，才突然发现，地上还有只包袱。她拎起包袱，紧追几步，渐渐意识到自己徒劳。同时，街上些人，已经用不寻常眼光望着她。她这才放慢脚步，同时间心里充满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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