炖野鸡香味从锅里蹿出来,丝线似,在每个人身边缠绕。大大小小,都才发现已经饥得发慌。这时候,却听门又响。进来是秦世雄,说好不容易找到这个地方。看村里片漆黑,心里想着可坏。瞧见这光亮,才松下口气。
昭如看他脸灰暗,知道小蝶母女到底没寻着,眼光也黯然下来。老人听来历,便说,这世道,处处都是乱离人。家子还在起,已经是造化,可喜可贺才对。
说完,就走到床跟前,弓下腰,使力,抱出个黑陶坛子,说,兄弟,看你样子是个爽气人。这是自家酿酒,老高粱底子,后劲儿可大。今儿你得陪喝上杯。醉千坎过。
他倒满两大碗。正要举起来,却看见笙哥儿低下头,呼啦就着碗喝口,辣得直吐舌头。昭如见不好,赶紧上前制止。老人却拦住她,说,太太,这位小兄弟喝上这口,是个汉儿。哪有男人不喝酒道理。们家俩小子,不喝还要逼他们喝。再去拿上只碗,这屋里爷们儿,不论老少,醉方休。
天快亮时候,卢家人向老人道别。文笙酒
福,今儿清早打只山鸡,等会儿并炖下酒。
昭如看这屋里陈设,十分简朴,倒也归置得干干净净。老人短衫,缀着补丁,也洗得发白。墙上挂着把猎枪,几张兽皮,还有些不知名工具。空气中有淡淡腥膻味,却并不难闻。老人麻利利地起火,就着锅灶收拾那只山鸡,云嫂便帮他打下手。昭如问,老人家,这家里只您个人?
老人没抬头,又笑笑,说,可不,漫说是家里,这整个村子,怕现时也只个人住。
家逸说,这其他人,都去哪里。们在村里兜这大半天,确也没有见上个。也真是奇。
老人说,哪里去?都跑。说小日本快来,都来不及地躲。有钱,便躲得远些,出县城去。没钱,就往后山上跑。山坳里头,搭上个堰屋,十天半个月不回来。经常露脸,看鬼子来没来。
荣芝就有些发慌,说,这地方,也不稳当啊。他们都跑,你怎不走。
老人就哈哈笑说,走,你们这来,倒是找谁去。前年老伴儿死,得看着这个家。两个儿子,个闺女。闺女嫁到山西去。俩小子几年没见着,个人国民党,个投**党。是个粗人,不管这党那党,就知道都是打鬼子。儿子去打鬼子,做老子,倒躲起鬼子来,像个什话。
听他这说,其他人脸上都有些发烫。家逸就打着哈哈说,老人家精神头这好,今年高寿啊。
老人说,七十六咯。都说七十三,阎王不请自己去。这条老命硬得很,人吃饱全家不饿,躲什,逃什。小日本要是真来,枪撂个够本儿,撂两个赚个。
他举起饭勺,对着笙哥儿,做个瞄准姿势,嘴里发出啪声响。屋子人,心里都觉得松快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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