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老板头上渗出层密密虚汗。他对着幕后锣鼓班子扬扬手。半晌,先是稀稀落落几个鼓点,试探似,然后,频密起来。演员愣愣神,跟着鼓点亮个相,接续上情绪。台上台下,终于又热闹起来。
和田满意地坐下来。
仁桢抬头,看见对面包厢,已空无人。
折《坐宫》,两个演员做念是中规中矩,全然无精彩之处。到铁镜公主段西皮流水,快得好像是要赶场子。不是杨延辉急着出关去,倒像公主要逐他走。杨四郎在快板又唱错词,竟也没有人计较喝倒彩。都知道,压轴言秋凰,就要出场。
戏单上写是《宇宙锋》,恰是“修本装疯”折。仁桢暗地里欢喜,因为这折戏,是她最爱。正旦行里头,她爱并不多,却独喜欢这个赵艳容。依她个小孩子眼光,也看得出这其实是美在个“苦”字。《武家坡》里王宝钏十八年寒窑,苦得痴心;《望江亭》里谭记儿先是孤寡,后情事辗转,又苦得无谓。前前后后,竞没个人可自主命运。独这个赵艳容,摊上个机关算尽*相做爹,已然不幸。后夫家又几近灭门。她本也是悲戚,但终究是给逼急,到最后竞也破釜沉舟,装疯卖傻起来。要上天,要入地,哪里有个女人可有此等气魄,将群男人,上到皇帝老倌,下至满朝文武,给耍得团团转。然而仁桢终究是有些心疼她。她本也并没什主意,先是说什“先嫁由父母,再嫁自己身”,这样讨价还价,到底是有些苍白。不知怎,仁桢就想起二姐。二姐乳名“蛮蛮”,是个自由惯人,如今也没嫁上个好人家,仁桢竟比她自己还着急。这以后事,不知要到什时候。
开场锣鼓响起,赵高踱着方步走出来。形态沉郁,倒是颇有气势。家丁念白:“二堂传话,有请小姐出堂。”众人屏息,望向台侧。哑奴速行立于台中。只见言秋凰身黑帔,莲步轻移,慢慢进入视线。站定,垂首。待她抬起头来,幽幽念道:“杜鹃枝头泣,血泪暗背啼。”同时向台下张眼,仁桢心下遽然惊。她并未意识到,瞬间,这眼会影响她之后数十年审美。她只是惊奇,个女人哀戚,竞可以在眼神流转间,被表达得如此美丽,如此内容丰富。是哀而不伤,却也是穆然成习。
大约这个亮相,也击打众人。先是顿然没有声音,突然有人回过神来,禁不住叫上声“好”。台下便纷纷鼓起掌来。突然间,前排有人用日本话嚷句什,然后也噼里啪啦地拍起巴掌。其他人听,倒噤住声,没言语。
接着情节,是赵艳容哀求父亲修书奏免匡家之罪。段西皮原板。京胡绕梁,言秋凰便开嗓:“老爹爹发恩德,将本修上……”声音凝腻和婉。然而唱到“上”字尾音上,声音却突然间断裂,劈开来。几近刺耳,令人猝不及防。这时候,仁桢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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